【世界教育之窗】
光明日报驻莫斯科记者 汪嘉波
俄总理梅德韦杰夫日前签署命令，向全俄21所高校拨款103亿卢布。这笔附加的财政支持，将用于扶持俄知名高等学府扩大国际竞争力，提升在世界高校榜单上的排名。俄教育部预计，俄罗斯5所以上大学可在2020年前进入全球领先高校前100名榜单。
图为莫斯科国立大学。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俄罗斯是教育大国，拥有巨大的人才和科技潜力。经历了苏联解体的巨大冲击和民族分裂的严峻威胁，俄罗斯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不仅丢失了长达20年之久的经济发展机遇，而且在文化、教育等各领域都蒙受了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从一定意义上说，苏联解体这场“民族灾难”让原本处于国际领先地位的苏联教育体系瞬间陷入崩塌瓦解的境地，即使在21世纪初俄政治和安全环境、经济和社会发展态势逐渐趋好，国际原油价格上涨、俄GDP增幅一度达到7.7%的高速增长之后，俄罗斯的教育水平也未能因政府的大幅度财政投入而恢复元气。
尽管俄罗斯人深知“苏联教育”已成无法复制的传奇，但再创教育大国的高远志向却深深埋在上至精英集团，下至普通公民的意识里。人们看到，教育兴国的理念近年来在俄罗斯深入人心，政府和社会各界都在为重塑俄罗斯教育大国的国际形象摇旗呐喊，呕心沥血，出钱出力。为了重塑教育大国的辉煌，俄罗斯近年来多次修订国家教育发展战略，不断加大对教育的投入，甚至不惜采用行政手段来推动研究方向与培养目标相近的高等院校合并，意图打造“高校航母”，从整体上增强俄罗斯一流高等学府在国际教育市场上的竞争力。
图为俄罗斯小学生在教室里学习。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记者近两年来走访了全俄多所高校，对俄政府狠抓教育的决心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对俄罗斯全国上下打造“联邦级国家研究型大学”的热情有了相当直观的感受和体会。从西伯利亚到喀山，从圣彼得堡到莫斯科，记者在多所俄罗斯高校校园里，从学生、教师和行政管理人员的举止言谈中感受到一股积极进取的力量，一股热衷教育大业的热情，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
如同苏联时期一样，俄罗斯恢复高校国际地位和全球竞争力的努力主要依靠国家政策导向、执政党的政治意志，教育部的教育发展规划和财政部的大力支持。正如一位俄罗斯大学校长对记者所言，教育是国家大事，没有政府的整体规划和财政投入，就不可能构建俄罗斯的大国教育格局。而对克里姆林宫而言，教育兴国既是民众的选择，更应是国家意志。教育是一面具有强大凝聚力的旗帜，全国百姓和各界精英都会站在这面旗帜下，为俄罗斯再次迈入教育强国的行列贡献力量。事实上，民众的心声是俄政府狠抓教育的最大推动力。当前俄罗斯教育无法与昔日“苏联教育”在国际上同日而语的现实，让俄罗斯人深感屈辱并勃发出再创历史的勇气。
图为俄罗斯幼儿园的小朋友在绘画。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1.俄发展教育不惧投入
俄罗斯国家杜马副主席安德烈·依萨耶夫前不久曾在俄政府第一大报《俄罗斯报》发表文章谈到，在困境中崛起的俄罗斯教育近年来发展迅速，展现出令人侧目的勃勃生机。构建中的俄罗斯教育体系日趋完善，学龄前、中小学和高等教育可以说仍然处于世界领先位置。尤其是近15年来，俄政府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断加大，财政投入目前已增加了3倍。从中央到地方，俄各级教育系统建立起了相对完整的国家教育评估体系及包括“天才学生培养规划”在内的新的教育举措和机制。在俄教育部看来，教育的核心和本质是人才培养，普通人才培养至关重要，但高级人才的培养更值得各级教育部门花费更大的气力。目前俄高等学府十分注重从全国统一考试和奥林匹克竞赛中寻找“天才学生”，强调人才保障机制对高校发展的特殊意义。俄政府规定，“天才学生”应“不受任何阻拦地迈进国家一流大学”。无论是数学尖子、绘画天才，还是才华横溢的小发明家，只要某个中学生在某个学科才华出众，他就应当以“天才学生”的身份进入全俄最好的大学。俄教育部强调，列入国家人才培养计划的“天才学生”不受户籍和家庭收入的限制。
今日俄罗斯通讯社一位中文不错的美女记者，前不久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上说，她妹妹就读的莫斯科一所普通小学的教学硬件“好得不可思议”：每个小学生人手一台学校免费提供的平板电脑，孩子们可以利用它与教师互动、参加课堂讨论及完成各科作业，甚至也可以直接给校长写信。借助政府强大的财政支持和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俄所有中小学生近年来都配备了计算机设备，教师的工资收入也提高了1.5倍，确保教师收入不低于本地中等收入水平。据说，教师收入水平的改善，使一批已经转行的教师得以重返讲台，教师“灵魂工程师”的社会地位正在重新获得全社会的承认，而中小学校焕然一新的面貌，无疑保证了过去一直令人头疼的学生入学率问题。
据俄媒体报道，俄政府近年来成功地完成了全国幼儿园新教学设施的建设规划，并对现有设施进行了改造和维修，基本实现了3至6岁学龄前儿童都可以就近入园学习。
2.弥合与西方教育强国的差距
那种认为俄罗斯的教育和科技水准已经“落后到全球中等水平”的说法肯定有失公允。不能因俄经济发展遭遇困难就怀疑或低估俄罗斯的大国教育水准和科技创新能力。苏联解体后的20年来，尽管经济发展一直不那么顺畅，但俄罗斯从来没有失去人才大国的地位。俄罗斯仍有高素质人力资源的雄厚积累，仍有极高的国民整体素质，仍然时刻让人感受到教育和科技水平的巨大潜力。
俄领土广阔，全俄的教育发展水平并不平衡，但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等文化和教育中心，高等院校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蕴藏着强大的实力。客观而言，即使俄一些教育学家也认为俄高校管理过于随意，大学在师资队伍建设和教学设备更新等各个方面都与欧美教育强国存在明显的差距，但俄罗斯却有“最有想象力的学生”和让欧美同行羡慕不已的“高等教育入学率”。俄高校师生在创新意识、创新观念和创新能力方面的表现并不逊色，科研实力仍然引人注目。
尽管至今仍然掌控国际话语权的欧美强国舆论，通常瞧不起俄罗斯的教育水平和科研实力，但莫斯科大学、鲍曼大学及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等俄著名学府仍然可以赢得欧美一流教育家的尊敬。俄高等教育资源在各种世界大学排名榜上的地位或许并不突出，俄罗斯大学或许经常缺席“世界顶尖大学”名册，但这并不能说明俄高等学府的教学水准已经“夕阳西下”。就整体教育水平而言，俄与西方强国的差距并没有大到可以让欧美同行高枕无忧。
对某些前苏联国家来说，俄罗斯的教育影响力仍然不可小看。求学莫斯科仍然是中亚各国、白俄罗斯、蒙古等国高中毕业生的最佳选择。近年来俄罗斯在教育国际化方面进行了不少新的尝试，在远程教育、协作办学、设立海外校区、吸引外资创办大学等方面表现不俗。此外，俄高校与亚洲、欧美高等学府的合作近年来也有了“历史性的突破”。俄一流高校普遍与国外大学建立了双边或多边的研究和教学合作。俄教育部认为，俄不仅要打造一批教学大纲与国际接轨的国际合作教学项目，更要借此打破长期以来在科学研究和教学之间存在的分离状态，以及解决人才培养与现实需求脱节等问题。
俄罗斯教育的传统优势仍在，教育人才仍在，优质学生资源仍在。俄政府已经意识到了本国与西方强国在教育领域的差距，并确立了大力发展教育的大规划、大战略和大目标。
3.俄教育的短板和面临的任务
俄罗斯高等教育体系目前的确存在某些问题和缺陷。一项针对目前在27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中供职的俄罗斯专业技术人员的调查证实，俄高校毕业生整体而言不能赢得西方在俄企业的好感，只有极少数被录用者被视为能力超群的“俄制人才”。西方大企业认为俄毕业生能力不足、不能马上胜任工作，这说明俄高教体系与西方高教体系相比的确存在“学非所用”或“用非所学”的弊端。与此同时，俄罗斯企业对俄高校毕业生也并不满意，认为俄高校的教学内容与企业需要严重脱节，大学毕业生为了胜任工作，几乎注定要参加企业开设的各种级别的培训班。由于对高校教学质量的不满，一些俄罗斯企业甚至不得不开办企业自己的学院。而更多无力兴建“小型大学”的俄企业，只好与高校签署合作协议，合作办学，以使未来的企业员工能够在大学期间就掌握相应技能，毕业后便可立即“顺畅地进入工作状态”。
调查表明，俄罗斯高校须深化改革，在政府的支持下实现构建现代化教育体系的目标。教育不能成为空中楼阁，而是要积极贴近现代企业的实际需求。俄教育体系要走向现代化，从而避免制造出大量教育生产线上的“半成品”。众多俄企业认为，大批手持“红皮毕业证书”（优等生）的毕业生并没有掌握足够的知识和技能，无法适应现代企业对员工的要求。俄高校须积极进行现代化建设，改变过于重视基础理论教育、轻视教学实践的局面。俄高校须铲除苏联教育模式中某些负面因素的影响，更加重视教学与实践的结合。
依萨耶夫认为，俄教育领域近期面临的任务包括如下几个方面：
一是要向3岁前儿童教育提供必要保障。制定中的“早期教育支持计划”不仅意味着在更多的幼儿园里开办1岁半至3岁儿童的早期教育课堂，更强调包括向低龄孩子家长提供短期课堂和各种咨询的社会服务内容。按俄教育部的计划，到2020年，俄每个幼儿家庭都要获得类似的支持。
二是要在全俄建设和修复一批中小学。俄政府已经决定在今后10年内从国家财政中拨款3万亿卢布。与此同时，教育机构还要持续对教育技术设备进行更新，为教学现代化、远程教学计划完善及教育领域网络技术化发展创造条件。
三是要促进中等职业教育的普及化。政府希望职高更有吸引力，并使职高入学更容易简便。
四是要逐步增大对高校的投入。俄联邦级的高等学府应当得到联邦预算的支持，从而为一批俄一流高校保持和扩展国际竞争力创造条件。在俄财政部设立的“2013年至2020年国家教育发展项目”专项资金项目当中，高校是政府实施财政支持的重点。俄罗斯政府网站日前发布消息说，俄总理梅德韦杰夫日前签署命令，向全俄21所高校拨款103亿卢布，旨在扶持俄知名高等学府扩大国际竞争力，提升在世界高校榜单上的排名。
五是研究教学质量评估体系的改革方案。要用立法方式限制一些教育机构对学校的随意检查，采用新标准统一加强对中小学和高校的教学和安全管理。与此同时，为了提高教学体系中的创新积极性，需要恢复创新教学师资的培养，定期举办“好创意和好项目竞赛”。
六是加强素质教育，注重人格培养。支持一些旨在提高学生人文素养的文化艺术专项教学项目，扩大“人文课堂”，扩展学生兴趣，关注某些“家庭阅读计划”。
可以看出，俄政府力图通过完善全俄教育体系、提高俄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及促进科研教育一体化等方式来发挥全俄教育的传统优势，重塑教育大国的国际形象，从而使俄在未来的国际竞争中拥有更强的实力和更大的本钱。
教育造就世界，决定国家未来。俄政府发展教育的政治意志十分强烈，目前首先着眼于把教育规模做大做强，从而为确保高等教育的教学和科研质量、研发实力和创新思维提供基本条件。崇尚教育是俄罗斯的社会传统。在俄罗斯人看来，没有教育就没有生活质量和生活品质可言。教育首先是人的发展的需要，也是国家强盛的基本条件。没有优质教育，就不可能有世界一流人才，而没有世界一流人才就不可能拥有世界一流的研发能力和技术创新，国家确立的既定战略目标便不可能实现。
《光明日报》（ 2017年03月15日 15版）
中国·西安 2024年4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