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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充闾文集》:激活传统风韵 谱写时代弦歌

2017-04-17 04:15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 

激活传统风韵 谱写时代弦歌

——读《充闾文集》

作者:古耜(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委员)

  如果从1957年在大学校园里写出第一篇散文并刊发于校报算起,王充闾与文学结缘已经整整60年了。这60年间,中国的社会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作家的人生角色也经历着一再转换,其中不变的是他心中对文学的那份深情与挚爱。他从这份情感出发,进行着锲而不舍的读书、创作与治学。正如作家所说:“我的生命存在方式与文学之梦同构。”于是,王充闾的人生旅程,生成了一片由文学创作以及相关学术研究构成的葳蕤多彩的精神林带。它是作家辛勤劳作的结晶,也是当代文坛的重要收获。而全面承载这一结晶和收获的,则是由万卷出版公司推出的20卷本、合计600余万言的《充闾文集》。

  翻开《充闾文集》,迎面而来的是古人所谓“文备众体”的生动景观——举凡传记、散文、随笔、诗词、评论、演讲、书信、鉴赏、序跋、对话等,林林总总,竞相辉映。它们不仅承载着作家特有的思想、感情、学养、才华,而且由此映现出缤纷摇曳的历史画卷与现实人生。在这个气象万千的文学世界里,最堪称流光溢彩也最让人过目难忘的,当是作家以古今兼备的腹笥,对中国传统文化所进行的游刃有余的撷英咀华和举重若轻的推陈出新。可以这样说,激活传统风韵,谱写时代弦歌,是《充闾文集》最基本的精神和艺术色调。

  随着思想文化领域本土化浪潮的强势回归,如何看待和借鉴中国传统的文化遗产与文学资源,进而实现其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已成为亟待探索和必须解决的问题。在这方面,《充闾文集》以其个性化追求,提供了有益的经验。

读《充闾文集》:激活传统风韵 谱写时代弦歌

  由于当年故乡环境的特殊,王充闾曾读过八年私塾,这一经历使他不仅具备了相对系统完整的古典文化素养,而且在内心深处养成了对中国传统文化难以割舍的亲近与眷恋。不过,作为后来同样经历了新文化淘洗的现代知识分子,这种融入血脉的情感,始终不曾取代清醒的目光和理性的态度。具体来说,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王充闾给予倾力推崇和充分阐扬。如《叩启鸿蒙》精心解读贺兰山岩画,由衷礼赞原始先民生机盎然的心灵创造。《人文初祖》真诚表达祖先崇拜,热情呼唤中华民族坚不可摧的向心力与凝聚力。《生生之谓易》深入诠释《周易》包含的生命生存之学和发展变化之道,从源头上揭示中华文化的活力所在。《“遗编一读想风标”》多维勾画孟子高旷勃发的精神世界,着力凸显儒家一脉的本色追求。而对于定于一尊之后的儒家文化,王充闾明显多了一份警惕与反思。如《用破一生心》在解剖曾国藩内心悲苦与性格分裂的过程中,指出理学“功名”观念对人性的挤压、扭曲与戕害。《灵魂的拷问》透过李光地背信弃义、卖友求荣的丑恶行径,直斥理学道德教条的虚伪性与欺骗性。而一篇《驯心》更是以酣畅犀利的笔墨,阐述了程朱理学、八股制艺的消极作用……王充闾如此评价传统文化,让人联想到鲁迅笔下的孔子——对于史上的孔子,他留下“确是伟大”的称许,而对于“现代中国的孔夫子”,他给予的是严厉批判——这种有选择有区别的态度,显然植根于中国思想史和世界近代史的实际境况,因而透露出作家难能可贵的辩证意识与唯物立场。

  在王充闾心目中,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多元共存的结构,它以儒家为主体和主导,而儒、释、道三足鼎立,尤其是更具本土性质的儒道互补,则是它的常见形态。正如鲁迅所说:“我们虽挂孔子的门徒招牌,却是庄生的私淑弟子。”庄子是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和重要代表,更是王充闾一向心仪的文化前贤。惟其如此,庄子的身影不时出现于《充闾文集》。从散文《寂寞濠梁》到演讲《庄子其人》《庄子善用减法》,再到《逍遥游——庄子传》,作家不仅精致勾画出庄子的生命轨迹与精神风貌,而且深入发掘着庄子思想的当代价值,诸如他对自由的崇尚,对现世的忧患,对底层的关注,对人生有限性的强调,以及由此派生出的对欲望的节制、对万物的包容等。所有这些都有效地推动着当代庄子研究的发展,同时也为中国传统文化增添了新的内涵。

  《充闾文集》具有较高的思想和学术含量,但构成其文本主体的毕竟是多种样式的文学作品,这决定了作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借鉴与创新,更多需要通过一系列的旧“象”新解、旧话新说、旧瓶新酒来实施和完成。而在这方面,《充闾文集》同样亮点频频,佳作迭见。

  譬如,《两个李白》《千载心香域外烧》《终古凝眉》《情在不能醒》诸篇,依次聚焦李白、王勃、李清照、纳兰性德四位诗词大家,所写人物和所用材料自是“白发苍苍”,但作家由此展开的演绎与阐发,却分明对话当下——或探讨浪漫诗仙的精神路径,或追怀天才作家蚌病成珠的命运历程,或发掘艺术天地的心灵底色,或揭示情感世界的人格魅力,凡此种种,足以让现代人或醍醐灌顶,或深长思之。《逍遥游——庄子传》和《成功的失败者——少帅写真集》是传记作品,却选择了一种折扇式、辐射式结构,这种结构方式,联系着作家从苏东坡处拿来的“八面受敌”读书法,也折映出鲁迅曾指出的《儒林外史》“虽云长篇,颇同短制”“集诸碎锦”“时见珍异”的特点,当属于典型的遗产借鉴,只是所有这些在为“我”所用时,都经过了自觉的变奏,以致最终成就了闪耀时代光彩的历史回望,其中若干形象、观点和见解,都具有开创性与建设性。《春宽梦窄》《辽海春深》二卷,是纯粹的游记散文。其基本内容尽管仍是由来如此的仁山智水、长亭短亭,其抒写方式亦不乏古人惯用的登临远目、思接千载,但字里行间不见了那种基于个人境遇的“思古之幽情”,取而代之的是叩问沧桑的深邃,是生命还乡的喜悦,是行走于华夏大地特有的舒展与自豪,总之是一种健朗博大的现代情怀。至于旧体诗卷《蘧庐吟草》,更是坚持现实为体、传统为用,将今天的生命体验镶嵌进昨日的艺术形式,从而古韵新声、老树新花,别有一番风采和韵致。

  与价值判断的辩证扬弃和艺术表达的融通古今相呼应,《充闾文集》在语言建构层面,亦呈现出衔接传统、整合资源、推陈出新的追求。“五四”以降,白话勃兴,文言式微。从推动社会转型和民众启蒙的角度看,这是顺时应势的事情;但在汉语自身发展和完善的意义上,却因为一种从观念到实践的矫枉过正和骤然断裂,而留下了若干迄今依旧可见的后遗症。反映到当代散文创作中就是,有的作家语言资源贫瘠,只能耽于生活化、口语化的行文表达,以致使作品拖沓直露,索然无味;有的作家虽然具备汲取古汉语营养的意识,但缺乏将意识转化为文本的功力和路径,结果下笔往往文白杂陈、生硬造作;还有的作家在使用汉语时,由于根基不牢、脉络不清,最终让现代汉语变成了余光中所批评的“西化中文”。相比之下,《充闾文集》展现出另一种语言气象。作家凭借自身特有的新旧合璧的汉语功力,熔文言、白话、书面、口语于一炉,写出了一系列质文俱佳的篇章,从而为今天的散文语言建构提供了可资借鉴的范式。王充闾的笔下,有旧词新用,也有文言活用;有对现代小品语言的借用,也有对古代传奇唱词的活用;古意充盈,又饱含着现代人的生活情趣;叙述句式灵活,长短搭配,自然流畅。所有这些,融为一体,打通了汉语的血脉,魅力无穷。而这正是《充闾文集》对当代散文的又一贡献。

  《光明日报》( 2017年04月17日 12版)

[责任编辑:李伯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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