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了，谁来摘英国草莓

　　【国际观察】

　　作者：林卫光

　　草莓是英国人最钟情的水果。有人说，英国人喜爱草莓，除因其味道甜美，更因它代表夏天的到来。每年夏季，草莓都被摆在英国各大超市的显要位置，并特别标注“英国草莓”，包装盒上往往还要印上米字旗。应该说，“英国草莓”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食品概念，更是一个让英国人自豪的饮食符号。

　　英国人爱吃草莓，却不爱摘草莓。英国的各大农场里，草莓采摘者绝大多数都是中东欧的季节性移民工。多年来，他们得益于欧盟内部人员自由流动的政策，在草莓季时来英国打工赚外快。英国的草莓种植者也乐见他们的到来，因为这是一支难得的廉价劳动力大军。然而，英国脱欧可能导致的移民政策收紧，使英国的草莓种植者开始担心，中东欧的采摘者们将很难如以前那样自由出入英国，这将不得不大幅缩减种植规模。英国更有粮食专家指出，脱欧给英国人饮食带来的影响，草莓“采摘危机”只是冰山一角，大量传统移民的缺失，甚至将对英国粮食安全造成威胁。

　　据“英国夏季水果”企业协会主席劳伦斯·欧琳斯介绍，英国的莓类水果种植业每年2月到9月需要29000名季节性工人，目前，其中95%都来自英国之外欧盟国家。他说，农场主们曾经试图雇用英国本地人采摘，但是没有人感兴趣。有人指出，英国的福利制度决定了人们宁愿失业，也不愿从事任何季节性的工作，因为一旦有了工作，失业救济金就会被叫停，而季节性的工作并非人们心目中的长久之计。欧琳斯警告说，随着工人的减少，英国的草莓种植规模将不得不减少。

　　同样，英国的屠宰业也受到减产的威胁。根据英国食品标准局的规定，英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的屠宰场，在屠宰之前，必须要有兽医对动物进行检查。然而，目前在英国屠宰场里工作的兽医，85%来自国外。有人指出，如果其他欧盟国家的兽医无法进入英国工作，英国人吃肉就要成问题。

　　今年4月，英国国会“环境、食品和农村事务委员会”发布了一份名为《养活国家：劳动力的限制》的报告，提醒脱欧将造成劳动力短缺问题，并可能由此引发粮食安全问题。报告称：英国农业从业者中，有20%是外来移民，主要来自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英国肉类加工业的工人，63%来自国外。报告认为，如果英国拒绝欧盟人员自由进入，英国的食品行业将面临巨大困难，很多经营者将关门大吉，食品价格也将大幅上涨。

　　关于英国在粮食安全上对欧盟国家的依赖，伦敦一所大学的粮食政策教授蒂姆·朗日前专门撰写了一篇研究报告，并着重谈及英国的季节性移民工问题。他批评英国有关政府部门在这一问题上的沉默，并警告说：“如果2019年3月31日（英国与欧盟两年脱欧谈判终止日期），英国的劳动力移民问题还没解决，那英国的粮食体制就完蛋了。”

　　其实，英国脱欧对季节性移民工数量造成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英国脱欧公投后，英镑已经贬值20%。对于季节性移民工来说，这意味着他们来英国打工的收入大幅减少。英国媒体报道称，英国每一个草莓采摘岗位，以前有10名应聘者，现在仅有3名。而且，现在的应聘者年龄偏大，缺乏技术技能。

　　从去年6月开始，英国的40多家食品和饮料协会负责人与英国政府相关部委官员每月都要举行一次定期会晤，讨论的主要问题就是劳动力问题。饮食行业的与会者对媒体称，令他们吃惊的是，政府官员起初对于这一问题根本就缺乏了解，现在虽然开始意识到这一问题了，但是并没有提出有效的劳动力替代方案。

　　如何在限制移民数量的同时，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有人提出，政府应该重新恢复季节性移民工的工作许可制度。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制度在2013年之前一直存在，但是，英国政府后来认为，欧盟内部人员自由流动制度运作良好，没有必要保留这种工作许可制度，于是将其废除。业内人士指出，既然政府要收回边境管控权，限制欧盟人员向英国的自由流动，那么，现在就必须要考虑恢复针对季节性移民工的许可制度。他们称，每年可能需要50万个此类签证。

　　英国有媒体批评说，粮食安全如此严肃和重要，目前竟然仍是英国在脱欧谈判准备工作中忽略的一个问题。英国脱欧派强调更多的是主权和控制移民，反对欧盟人员向英国的自由流动，然而，一个他们不愿面对的现实却是，在过去30年间，英国的食品供应严重依赖外来移民和季节性工人，而且这种依赖性不断加强。

　　记者日前采访欧盟国家移民在伦敦举行的一场反对脱欧的抗议活动时，看到几个意大利人举着一幅有意思的标语：“要是把我们赶走，那我们就带走全英国的披萨饼。”玩笑背后，隐藏着的是英国食品餐饮业对外国移民高度依赖的现实。在英国，不管是披萨饼、草莓还是肉食加工厂的香肠，都需要一大批愿意辛勤劳动的移民，这些工作往往正是被英国人所嫌弃的。英国脱欧，不仅会使这批人面临就业危机，也会让英国人面临食品危机。

　　《光明日报》（ 2017年05月30日 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