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作者：石广田
在没有机井和水泵的年代，雨水掌握着乡村的命脉。雨来或不来、来的是不是时候，都牵动着无数庄稼人的心。所谓“好年景”就是风调雨顺，每一家的庄稼都能多收三五百斤。
我的家乡在广阔的黄淮海平原北中部。小时候，村里的六百多亩耕地全靠五眼井浇灌。乍看上去已经脱离了“靠天收”的窘境，实际上却还离不开老天帮忙：井少地多，人们不得不连明带黑地排队等待，常常好几天还轮不到自己，眼看庄稼一天天打蔫，也只能急得干跺脚没脾气。
若是遇到几个月不下雨，等到最后一户浇完庄稼，第一批浇过的地又该浇第二遍了。当然了，要是能下一场透雨，可是既省钱又省力的大好事，“及时雨”就是这么稀缺珍贵。
“羊马年，好收田，就怕鸡猴那两年。”村里的老人根据十二生肖判定年景好坏的经验，多半跟雨有关。有些年份，雨该下就下，不该下就不下，一年不浇地庄稼都长得很茁壮，人们自然高兴。但有些年份，雨是左等右等都不来，有些人耐不住性子架上水泵刚浇完地，雨水便呼呼啦啦地一下就是一个多星期，天仿佛漏了一般。最让人难受的是庄稼正在扬花灌浆期，若雨下得不合适，再搅上几阵狂风，小麦、玉米等高秆儿庄稼多半会扑倒在地，减产还是绝收，只能看运气了。
雨和乡村就这样息息相关。有了雨滋润的乡村，洋溢着祥和欢乐，男人们可以安心出去打工，不用操心女人、老人和孩子不会架水泵，更不用担心他们摸黑浇地害怕。
女人们也悠闲，下雨时几个对脾气的人聚在一起缝缝补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待雨过天晴，就去地里锄锄草、剔剔苗、翻翻秧，再按时回家给老人、孩子做饭，啥都不耽误。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在乡村，真正的好雨不只春天需要，哪个季节都少不了。初夏麦收后种秋庄稼，需要一场透雨；秋庄稼在燥热的“三伏天”生长，更少不了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雨；收了秋庄稼种麦子，还需要一场透雨……
身居城市，我一直依照着庄稼的需要来判断雨的“好坏”，为一场场雨的落下高兴或担忧。
如今，家乡耕地里的机井有十多眼，电线也架到了井边，浇地不用再苦等干熬。可是，雨依然是我关心家乡的一部分：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天气预报，我一次次注视着地图上的那个圆点，心绪也随着它的阴晴不自觉地起起落落……
《光明日报》（ 2017年09月16日 09版）
中国·西安 2024年4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