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屈绍龙
又是一年谷雨将至，此时是吃香椿最好的时节，有“雨前香椿嫩如丝”之说，其口感越发醇香爽口。
在我家的旧院子里，生长着许许多多香椿树，它们遍布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每年，早在惊蛰时节，我们就盼望着它们发芽，然而在那春寒料峭的日子，香椿树只是在静静地积蓄能量，等待萌发的时机。
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远远地，我在和风中嗅到了一缕清香，于是急不可待地跑到树下，踮起脚尖。看见了，一簇簇短短的芽子，正立在每一个枝头的顶端，像是巧手的妇人梳的小辫子，又像面点师精心制作的小麻花。用鼻子一嗅，果真有一股浓香。
日头渐渐升高，香椿树上的一个个小辫子、小麻花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个精美的鸡毛毽，呈放射状朝着太阳生长。此时，心情急切的妻子总是会提前掰下一些低矮处的香椿，放在温水中一烫，褐红色的叶子立刻变得嫩绿。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香椿凉拌豆腐就端上了饭桌——绿在白的衬托下更为鲜绿，白在绿的点缀下更加洁白。商贩的嗅觉最为灵敏，一大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吆喝，“卖香椿喽！卖香椿喽！”不一会儿，街巷里便弥漫着一股清香，一定是谁家媳妇做了一盘香椿炒鸡蛋，这是另一道乡间美味。头茬香椿最为珍贵，它们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力量萌发而出，怎么吃都香嫩可口，余味无穷。
旧院子里的香椿树，有的高达四五米，有的低矮不过一米多，一次采摘下来，多达十几斤重。妻子总要送给邻居一些，虽然礼轻，但邻居们格外高兴，香椿不仅让他们品尝到了春天的味道，也感受到了邻里间的情谊与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香椿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阳光雨露，如鱼得水，一茬又一茬地生长着，我们也一茬又一茬地吃下来，从春分到清明，到谷雨。夏日将至，妻子将摘下的香椿洗净，晾干，用盐轻轻地揉，揉到盐分与香椿融为一体，然后放在阳光下晾晒，用瓷坛储存好。如此，我们便能吃上一整年的香椿，其香味久不弥散。
冬日里，每一次我们家吃面条时，妻子总会取出一些腌好的香椿切成细丝，浇上一点醋和香油，搁在面条上，味道鲜香扑鼻。我并不喜欢吃面条，平常吃上一碗足矣，然而若是加了香椿，总是吃得直不起腰。
我的生日是农历正月，那时是难以见到香椿的。每到我的生日那天，妻子会按惯例给我煮一大碗长寿面，当然，还有不可缺少的配菜——腌香椿。吃着妻子做的长寿面，咀嚼着回味无穷的香椿，我仿佛已经嗅到了春的气息——是的，又一个春天即将来临。
《光明日报》（ 2018年04月13日 15版）
中国·西安 2024年4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