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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闲拈出便超然——读王彬的《三峡书简》

2018-04-21 04:35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 

  作者:古耜(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委员)

  《三峡书简》是王彬先生的散文新著。在这部作品的自序里,作家开门见山地打捞出时光深处的一个长镜头:北京的大雪之夜,“我”在公交站台上等车。一个裹着棉衣、戴着口罩的女孩也在等车,却立在站台前的自行车道上。由于地面结冰,几位经过站台的骑行者为躲女孩而摔倒。看到这些,有人喊女孩回到站台,但女孩却依然故我……女孩何以如此,最终结果怎样?接下来的文字未作交代,而是在淡出作家记忆之后,同一种理性告白相衔接:“我一向认为,散文不过是对生命的一种凝望——苍莽或抵近,寒冷或温暖,混沌或清晰,长歌或低音,真挚而随意。我今天对往事一点薄明的琐忆,或者也是一种幽寂的潜涌。”原来这段意味隽永的序文,旨在为作家的散文观念现身说法,即郑重指出散文写作贵在“真挚”和“随意”。而一部《书简》,正是作家在如此观念支撑下,成功的精神外化与艺术腾挪。

等闲拈出便超然——读王彬的《三峡书简》

《三峡书简》王彬 著 作家出版社

  好的散文应当是作家精神与人格的直呈,应当具备切近作家内心真挚可感的艺术品质,这是散文世界的基础伦理。然而,散文家要将这一伦理成功地浸透于作品之中殊非易事。纵观古今散文之河,“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的现象何尝鲜见?更遑论还有形形色色的言不由衷和虚与委蛇。难怪八百年前的元好问会发出“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的感喟。相比之下,《书简》呈现出难能可贵的审美情境。细读该著,不难发现,作品的完成虽有一定的时间跨度,但作家真挚坦诚的自我却始终在场。这种鲜明而稳定的精神色调,不仅提领着作家笔下所有的场景与物象,而且最终构成了全书突出的艺术特征。

  在《书简》中,有不少篇章是以自然万物为对象的。《我对一种树的认识过程》《宙斯的礼物》等,勾画时空转换中的树木姿容;《次第花开》瞩目春风唤醒的京城花期;《带囚笼的歌者》点染会唱歌的蝈蝈;《银雀山庄》则聚焦善营巢的喜鹊……无论锁定哪种对象,作家都避开了孤立的胪陈或静止的描摹,而是坚持从已有的生活经验和生命感知出发,以平实从容的笔调,讲述自己与对象的缘分和交集,自然而然地皴染其状貌,揭示其习性,钩沉其负载的文化内涵,同时亦披露自己的内心幽曲。这样写成的文字,不但使自然万物一派流光溢彩,摇曳多姿,更传递出作家一种神思舒展,逸兴沛然的生命情趣,一种心系万物,热爱自然,健朗自由的生活态度。

  回眸历史人物与文化遗迹,也是《书简》的重要内容。在这方面,作品自然要引入具体人物、事件、景观和史料,也必然要展开对象性的描述与绍介,不过所有这些,都不曾冲淡作品的主体色彩,更没有影响其行文叙事的真挚效果。究其原因则在于作家笔下的历史书写,依旧饱含了“我”的精神与意趣,是一种“以我观物”的“有我之境”。譬如,《范文程》旨在揭示清初贰臣范文程的内心世界。这种揭示就不是单纯的史实打捞与史料考辨,而是将这些巧妙地穿插到作家寻找主人公故居和墓地的过程之中,从而让一种情因境生的夹叙夹议,充分表达“我”在历史现场的情怀与褒贬,当然还有对某些流行意趣的质疑与否定。《顾太清》关注晚清著名女词人顾太清。这种关注也不是一味钩沉主人公的身世与创作,而是同时写到“我”对其故居的探访,以及该处匪夷所思的现实情境。这时,作品留给读者的,除了女词人风雅而落寞的身影,还有作家面对历史沧桑和文明更迭所具有的忧患意识与守望精神,即一个人文知识分子一贯的率真与执着。

  散文是求真的艺术,同时也是尚美的艺术。不过在很多时候,散文之美并非仅仅指构思的巧妙、意境的圆融或修辞的绚丽,而是在此之外,更需要一种无拘无束、舒放自如的叙事风度。用苏东坡的话说就是:“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亦如鲁迅所言:“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有破绽也无妨。”王彬多年精研中国叙事,自然深谙个中三昧,而《书简》正好把散文的“随便”之美,表现得既精彩又酣畅,进而成为自身的又一突出特征。

  北宋吴可《学诗》云:“直待自家都了得,等闲拈出便超然。”窃以为,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王彬的散文,并非溢美之词。

  《光明日报》( 2018年04月21日 05版)

[责任编辑:徐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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