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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2018-07-20 05:00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 

  作者:李奉利

  今年一月,父亲走了。至亲离去的那一瞬并不是最痛的,真正让你黯然神伤的是之后某个宁静的夜晚,你脑海中浮现出的种种画面,是团聚时你最熟悉却空着的那把椅子,是那张床上平整的床单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那天上午,得到父亲已经被送到医院的消息,我匆匆前往。彼时,阿尔兹海默病早已经让父亲变得词不达意,已无力再跟我们说些什么,从他微弱的眼光里,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根植于内心的那份爱意。前一段时间,常常在电视上看到这样一组画面:一位患了阿尔兹海默病的老父亲,一边往自己的衣兜里装着饺子,嘴里一边喃喃地说着,我儿子最爱吃饺子了。这组镜头让我泪目,那分明就是我自己的父亲。

  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有很多,我想如果我的身上还有一些优点的话,很大程度上是来自家庭的滋养和父亲的言传身教。父亲年少时赶上战乱,不得不辍学,自老家高密随爷爷奶奶来青岛谋生。一生敦厚诚恳的父亲并不善于言谈,但他教会了我善良、诚实、认真、勤劳。父亲的认真,有时候近乎刻板。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天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雨,所有的交通都中断了,大家都没办法上班。父亲坚持步行两三个小时到工厂,告诉值班的同事他来上班了,然而因为下大雨,单位没办法正常生产,他又步行几个小时回来。这件事情对我影响深刻,这是父亲身上深入骨髓的责任感。

  以前到了冬天,家家都没有暖气,只能靠生炉子取暖,起初是那种烧散煤的炉子,后来条件好了一点,开始烧蜂窝煤,蜂窝煤炉晚上可以封住火,第二天接着烧。小时候,这件事一直由父亲负责,我记得我们家的炉子从来就没有灭过。一次二舅问起我们家炉子总不灭的原因,父亲幽默地说了一句,晚上不睡觉呗。现在想一想,夜半,当我们一家人熟睡之时,父亲常常默默地起来为家人做很多事。

  后来我到上海读大学,每个月都会收到父亲寄来的生活费。那时候父母的工资都不高,拉扯我们兄弟三人并供我上大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母亲告诉我,父亲在开工资当天回家的路上,一定会去邮局寄钱给我。汇款单上可以写几句留言,父亲总会写上好好学习、爱惜身体之类的话。父亲写字一撇一捺都是直的,一笔一画绝不敷衍,就像他执拗又一丝不苟的性格。

  小时候过年,父亲会领着我和弟弟们去商店,一人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还会买许多好吃的,这是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最甜蜜的记忆。几年前,我也曾牵着父亲的手去商店,这次是我带他去买冬天穿的羽绒服。上了年纪的父亲紧紧地牵着我的手,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牵着他的手上街,他很满足,我更满足。

  父亲是在我们兄弟三人的注视下安然离开的。已无力回天,我们请医生拔去他身上所有的插管,他的呼吸渐渐变缓、衰微,看着监护仪上的曲线渐渐地拉成直线,我知道我最敬爱的父亲离我而去了。

  如今,每到周末,我常回去陪伴年过八旬的老母亲。我们常回忆父亲,我和弟弟会把手机里的视频放给母亲看,那里有父亲的音容。

  愿父亲在天国安息,我们在人间想念着他。

  《光明日报》( 2018年07月20日 15版)

[责任编辑:孙佳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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