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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水声

2018-08-11 03:31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 

  【留住乡愁】

  作者:李朝俊(北京市卫生计生委县处级正职公务员)

  伏天热过了劲,就是雨声雷声连片。

  电闪雷鸣过后,雨水天漏一般淌下来。一淌一天,一下一夜,一阵急过一阵。

  田沟满了,堰塘满了,沙河也满了。

夏日水声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水茨上白浪卷起,激流冲撞打闹中,堰塘水夹杂着树枝杂草还有不安分的鱼们,顺势滚滚落下,泻入渠沟、田冲和西河东河,最后流入波浪滚滚的淮河。

  雨落大地起烟云,水流田野声清脆。牵着牛到地埂山坡放养,披身蓑衣防水保暖。赤脚踩在水草上,凉浸脚窝心,透进全身直打哆嗦。抖落一地雨滴后,用竹竿急打老牛,惹得它猛一阵向后山飞跑。

  水滴草尖,珠白叶绿。老牛吃着嫩草,安静地低头丛中,眼里只有那美味的绿。

  雨停了。山上流水,田地流水,道路流水,大沟小渠到处是水,满耳是水声的世界。

  雨后的山水天地中,除了绿就是白。绿的庄稼、野草、山林和毛竹;白的肥羊、水鸟、山雾和水帘飞瀑。水帘从山崖松枝上跌落,飘出白白的水练,远观明镜隐山涧,近看水花飞满天,万千银珠细碎落,声震谷底响四方。

  登上松岭山顶,溪从水沟来,沟在山窝里,窝出一川田冲。响动的水,从秧苗田的豁口处漫过农人的水田沟坎,鼓起半尺多高水帘,形成一道弯弧喷向下面的秧田。

  细寻这水声响动,先从树枝飘落,“嘀嗒”“嘀嗒”一阵;又从青草头顶滚动,聚在石子上,汇于树林草畔的沙沟中;再从山崖苔藓上滴淌,从山石泉眼冒出,从岭头草林漫透,一点一滴、一股一泉、一溪一流,流出水鸣,卷出浪花,碰出叮咚,哗啦成阵,穿过旷野河川,最后弯转消失在远山云雾中。

  我爱听溢出茨的水声。“嗞嗞”的响音中,感觉有种泉眼漫涌的味道,水塘不是水塘,成了一方神圣的宝葫芦。水从葫芦口中来,鱼从水茨中跑出,用竹筐鱼篓,总能从水中捞上鱼来。在水的响动中,有时也能发现大草鱼或大鲶鱼,横身一滚从石板水茨跳出,一道黑水线窜出老远。一片大呼小叫中,竟然没人能逮住这些漏网之鱼——或许是水声太响,让憋足劲的鱼野性大发,从而横冲直撞在大水里,怡然自得在田冲河沟中。

  我爱听田豁口的水声。水响稻田豁上,预示丰年在秋天。在两山转弯处筑坝成堤,凤头蛇腰猪肚般鼓劲吸水,山水碧流入库,镜映高天大山。这镜子一不留神,被青山挤泻出一道白光,光亮顺势绿地田塍,可劲儿地照向远处的山林水潭。潭水又变成无数的镜子,相互映照,照亮了群山,照亮了沙河,也照亮了千里淮水。

  我爱听牛饮泉的水声。吃得嘴青鼻黑两面饱的水牛,“哞哞”得意叫唤得山也回笑,水也回笑,人也回笑。骑在后背,牛随地势漫游山岭地埂河岸,可谓无尽的风光、遐想和美好。见多识广的老牛,雨天不喝堰塘水,不喝河沟水,更不喝沙河水,只饮青松竹林岩石中涌出的泉水。牛立泉边,前腿微弯,头在泉上摆过三摆,双唇入水,先嗞嗞地慢慢轻饮,随之舌卷水线呼呼饱饮开来。挺着慢慢鼓胀的肚子,牛感觉很惬意,水甜胃不贪,昂首天地间,行走雾轻云白里。

  我爱听东西河的水声。两河相距三五里地,湖山和金楼寨山遥呼相望其间,几道土岗夹着三个田冲,散落着数百亩花香入鼻的稻田。绿豆、花生、芝麻、红薯长在山坡上无数块两头高、中间低的枕头地里。立在金楼寨山石上,能闻听西河大水轰鸣,可一览东河白水翻滚。轰隆隆的是满沟满河的水声,落差洪流冲击沟底圆石,卷动河床鹅卵石块,石碰石水击水,浪翻石滚圆木飘浮,演奏出气势磅礴的山水交响。耀眼的水流接天铺地,漫出青山两边,犹如桐柏山哗啦一把扯开胸膛,让蓄精养锐的千军万马,伴随盘古文化、淮源文化、光武文化、红色文化,浩浩荡荡地奔涌而出。

  山有水,地有水,林有水。桐柏山的夏天水接水,生发出淮河源头潜流井,吟唱中原大地出河源的千古绝响。从记事到如今,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故乡的有些记忆已模糊,童年夏日的水声韵味,明快清亮地常响耳际,常出现在他乡梦境里。

  《光明日报》( 2018年08月11日 09版)

[责任编辑:徐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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