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萌（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副书记）
来自豫东的周口市戏剧艺术研究院近日在长安大戏院演出了一部出神入化、耐人寻味的现代戏《口上的女人》（韩枫编剧），获得了专家与观众同声赞评。该剧剧情奇趣横生，演员表现声情并茂，音乐唱腔回肠荡气，可谓俗雅皆宜，兼具众美。该剧的出现，亦为当今现代戏艺术生产提供了一些大有裨益的启迪。
这是一出正能量满满的戏：上世纪三十年代末，被当地人惯称为“口上”的豫东周家口，有位叫胡月秀的女人，因丈夫经商失踪，她独撑家业熬成了码头的掌门人。时值日军侵占东乡，月秀于大沙河边救得负伤落水的游击队员赵纯义，情焰乍燃。不想已蜕变为汉奸的丈夫朱世良意外返家，正欲暗中执行一项特殊的使命。由是，一场爱恨情仇的灵魂厮杀，由懵懂到主动地激荡在月秀胸中。伴随她心灵的震荡，感恩图报的赵纯义、聪慧任性的女儿灵芝、生计艰难的众船工、重任在肩的游击队员……或在痛苦中浮沉觉醒，或斗智斗勇奋力前行。当汉奸朱世良在其使命即将功成之际，胡月秀竟以惊雷般的一个举动，在仇家的哀鸣声中，绽放了生命中最灿烂的光芒。
据了解，创作该戏本是“命题作文”，乃为“讲好豫东故事”奉命而为。作者极为高明，在撷取素材时“独是独非”，亦是亦非，故事讲得绝对称得上“无奇不传”，艺术韵味绝不输任何一出自选题材的戏，一切手段由塑造人物展示人性的需要来决定，全部文字由戏曲创作的规律来决定，完全朝着“有声即歌、无动不舞”的演员表演精雕细刻。因此观众观戏，丝毫不会料到这竟是一出“打造本土名牌”的戏。我由此想到目前出现的诸多“命题剧目”，要么“洒狗血”似地肉麻自诩，要么缩手缩脚不敢营造真正的戏剧冲突，结果导致艺术性弱爆，“思想性”也彰显得很不完美。这些剧目的创作者，理当从《口上的女人》中吸取一些不那么“司空见惯”的创作理念。
该剧的成功除得力于高明的编剧外，其他主创者也都是高明的。导演赵伟明将他“激情四射”的执导风格，尽善尽美地倾注于这部戏中，旧时“口上”的河、船、庙、旗，在他手中全部化为具有动感、展现风土人情的物件，就连千年静止的铁水牛也能追随主人公的心理升华仰首吼鸣。自然，导演对人物的掌控更是自如，人人个性鲜明，现之便让人难忘。剧中的舞蹈，全部是戏曲化的，而不像某些戏，“戏不够舞来凑”。该剧作曲汤其河，在准确掌控豫剧旋律的前提下，将全剧开头伴唱中“口上人恨爱分明如烈酒，口上人水里头刨食也风流”的意蕴融入全剧的音乐风格基调，粗犷时令人热血澎湃，细腻处惹人百转柔肠。该剧的舞美设计大气磅礴却毫不堆砌，服装设计样式得体美不胜收。音乐配器、乐队伴奏及灯光运用、化装造型诸方面，同样非常出色。总之，该主创团体共同严密无缝地营造了整出戏“一棵菜”般的整体艺术效果与品位。
尤为值得称道的是该剧的演出阵容十分强大极为出色，周口市戏剧艺术研究院有演职员工一百多人，在河南省戏曲团体中，其艺术生产能力与艺术成就极为突出。院长肖秀莲是河南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唱念做表俱佳，是位擅长用“心”演戏的艺术大家，这次在《口上的女人》中饰演胡月秀，其表现炉火纯青落落大方，时而柔、时而刚、时而媚、时而烈，一颦一笑皆是情，一哭一笑撼人心。剧中的她，完全未受“正面人物”甚至“英雄女人”的心态所干扰，始终在演一个寻常的母亲、善良的老板、多情而正直的普通女人。扮演朱世良的郭明雷，准确地把握了其心理的复杂性、外形的多面性，完全看不出“脸谱化”的痕迹；扮演赵纯义的赵学忠，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其英武潇洒、知恩图报的游击队员形象；扮演灵芝的赵军英，活灵活现地呈现了俊美可爱的女儿形象。包括船工、商贩在内的其他所有角色，也都非常好地完成了烘托主要角色的任务。在地市级演出团体中，老中青三代艺术家如此行当齐全，共同勠力打造艺术精品实为难得，这和该研究院多年来源源不断引进与培养新人队伍，多年来持续与中国戏曲学院等国家级艺术创作团队联手打造剧目，以提高自身素质修养的艺术生产理念有直接的关系。
《光明日报》（ 2018年09月08日 12版）
中国·西安 2024年4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