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 牛梦笛
在中国,约有1700万视障人士,他们或许曾经能看见,或许现在依然能依稀感受到光亮。他们与电影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在中国传媒大学,有这样一个团队,通过他们的努力建立了“光明影院”,把电影带到视障人群身边,给视障人群带去了更多“光明”。
今年5月19日,第29次全国助残日,由中国传媒大学、北京歌华有线和东方嘉影共同举办的“光明影院”公益放映活动在北京朝阳剧场举行。200余名视障人士欣赏了由“光明影院”项目团队研发制作的无障碍电影《流浪地球》。对体验过无障碍电影的视障人士而言,“光明影院”就是照亮黑暗的荧荧微光。有视障人士表示:“我们以前看电影只能听到对白,但是通过他这样的讲解,能完整地知道电影讲的是一个什么故事,能完整理解一部片子,也就达到了看电影的目的了。”
第九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光明影院”公益放映,志愿者团队在活动现场。资料图片
1.让视障群体感知电影的魅力
由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传播学部学部长高晓虹教授及其团队发起的“光明影院”项目,不仅给学校师生提供了一个走进视障人士内心世界、满足视障人士文化需求的平台,同时,也让视障人士的精神生活有了更多可能性。
“光明影院”项目启动一年,可谓成果满满。目前,团队制作了104部无障碍电影作品并赠送给全国10个省市的盲人协会,构筑起一条彰显人文关怀、传播文化成果的“文化盲道”。一年间,“光明影院”在全国范围内举行了10余次公益放映活动。对很多视障朋友们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完整欣赏一部电影,他们终于有机会平等地参与文化生活、享受文化成果。
“参与这个项目,我个人感受特别强烈的一次是在今年北京国际电影节公益放映活动上,一个孩子说,我有了一张电影票,是21排。看到孩子们进电影院特别兴奋的状态,我非常感动。”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教授秦瑜明回忆道。
“光明影院”项目团队有着更高的期待:“我们特别希望‘光明影院’能够改变中国电影的技术标准,以后中国的电影推出时,会有一个声道专门为盲人开设,真正使视障群体融入社会,参与文化生活,共享文化成果。”
2.无障碍电影的创作从无到有
如何才能讲好无障碍电影?“光明影院”学生主创、电视学院博士生王海龙想了个法子:闭上眼,用耳朵去“听”电影。但有太多信息是听不出来的。于是项目组的老师带着学生们一起探讨什么值得说,应该怎么说。在一次次的尝试中,思路渐渐成型:视障人群可能无法理解颜色,就不要描述;对有些物件,加点额外的解释;句子不要过长;不要出现同音多义字;时间不够,就按着信息优先级来取舍,王海龙说:“听,一定是一个音频产品,你要考虑听众的感受。”在制作过程中,项目组还不断向评书与广播剧取经。同时,“光明影院”项目团队也很注重用心去感受。“光明影院”项目团队成员之一、2018级广播电视学学生陈敬瑜分享心得:“写稿要非常关注受众的角度,要用最恰当的方式描述画面,要反复揣摩。讲述方面不仅仅是要把语句表述清楚,咬字准确,更重要的在于情绪的表达,我们的讲述要配合电影的情感,才能让听众跟上电影的节奏,沉浸其中。”
在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的录音室里,屏幕上正播放着电影《太空救援》。这是一段没有对白也几乎没有配乐的情节,坐在录音室里的大一新生陈中瑞,一边盯着屏幕,一边用浑厚清晰的嗓音描述着电影画面:“弗拉基米尔停下了动作,他拉开头盔的反光层,望向即将消失的太阳……”坐在录音室外的“光明影院”项目指导教师陈欣钢满意地松了口气,这正是“光明影院”想要达到的效果:在保留电影原本台词、音效、配乐的同时,由讲述人在台词间隙,将视障人士看不到的画面信息描述出来:“用这种细致的方式把画面中每一个感动的、激烈的、情绪化的内容讲述出来,盲人朋友也能实现看电影的体验。”
无障碍电影的制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2个小时的电影,2万字的文稿,打印出来30多页纸,写作需要1周,修改又得1周,进棚录音和后期制作至少四五次。从选片、写稿、审稿、修改到录音、剪辑、混音、导出,中国传媒大学2018级硕士生李怡滢制作无障碍版本《西虹市首富》花费了近1个月时间,用她自己的话说,“‘西红柿’都快‘剪’成番茄酱了”。
无障碍电影,是在电影对白和音响的间隙插入声音讲述,描述画面信息及其背后的情感和意义,来帮助视障人群更好地理解电影。如何简洁描述、精准传达,讲述稿的撰写非常关键。对于“光明影院”的志愿者们而言,一部电影看30遍以上、一个镜头看100遍以上完全不夸张,一个5分钟的片段写稿可能得花费2个小时。暂停和后退成了他们最常使用的按键,影评成了他们浏览最多的文章,“自身语言苍白无力”成了他们最高频的感慨。
3.让无障碍的理念深入人心
今年两会上,导演贾樟柯《关于发展我国无障碍电影事业的议案》就与中国传媒大学的“光明影院”项目息息相关。看到贾樟柯的两会议案,2017级国新班的硕士生周荻潇认为,如果说“光明影院”是在用解读导演意图的方式重构电影,那么导演则可以直接通过自己的思维创作属于视障人群的电影,甚至同一部电影在创作时即可满足不同人群的需要。“希望有朝一日,导演们真的能够重视此事,并将其作为重要工作来开展。”
“光明影院”项目指导老师赵希婧告诉记者:“这个提案还呼吁推出无障碍电影的制作标准,也就是说在生产的时候就加入一个无障碍的声道,或者手语的指示,让残障人士能够跟我们同步欣赏电影,其实这也是我们的愿望。”
据悉,“光明影院”项目团队还将制作70部经典电影的无障碍版本,预计这批作品将于今年10月1日前面向视障人士推出。
王海龙在无障碍电影的创作手记里写道:特别希望有一种语言能够跨越黑暗的障碍,瞬间带给观众光明,然而这种语言或者技法现在没有,创造它就是我们的使命。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青年教师付海钲作为“光明影院”的“光明使者”,他说,在为视障朋友提供无障碍电影服务的过程中,自己也会产生一种幸福感,这个项目越来越受到社会各方的关注,也让他更强烈地意识到新时代青年应有的社会责任。
“光明影院”项目给视障人士提供的不仅是一种新的文化产品,更是一个与家人、朋友交往的机会,在电影院这样一个具有仪式感的场所,加强视障朋友的社会交往和社会参与。在实践中,无障碍电影作品累积和受众规模也逐渐成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光明影院”的荧荧微光会以燎原之势照亮更多视障人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