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T前沿】

　　光明网记者 李政葳

　　打着“寻找真爱”幌子，设下“博彩”圈套，一场“恋爱”轻松让人倾家荡产。其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杀猪盘”。2017年以来，“杀猪盘”骗局进入高发期，还融合“网络交友诈骗”与“网络赌博”的新型犯罪手法。

　　“黑产团伙利用新兴技术与互联网平台，以游戏、直播、理财等作为掩护，将赌博、色情、诈骗等多重犯罪手段进行揉杂混合，作案手法日益多元化、技术手段更加专业、人员分工更加精细……”在日前业内举办的一场技术沙龙期间，腾讯守护者计划安全团队专家周克这样说。

　　“屡打不绝”。周克这样形容网络赌博治理情况。根据公安部公布的2020上半年打击跨境赌博犯罪十起典型案例，周克所在的网络安全团队也进行了分类研究，发现与“技术链”相关案件占比达46%。“网络赌博黑产‘技术供应链’降低了赌博网站的开发和运营成本，是整个网络赌博的支柱，贯穿于整个产业各链条。”周克说。

　　（图片来源于网络）

　　技术迭代减低黑产运营成本

　　随着互联网技术发展，不法分子逐渐将“赌桌”由线下延展到线上。早期的网络赌博受限于技术水平及人工成本压力，玩法通常简易单一，多以彩票、跑马等形式为主。

　　近年来，网络赌博运作模式日趋专业化、犯罪手法日趋智能化、活动地域呈现跨境化趋势，逐步形成集合“技术链、资金链、人员链、推广链”等上下游环节勾连配合的完整链条。

　　“这些不法团伙结合时下前沿技术进行应用迭代升级，衍生出AR/VR赌场、真实荷官（赌场发牌员）发牌的在线赌桌、直播平台内嵌赌博游戏等多种新手法，利用精美的画面、强体验感的交互以及身心的双重刺激，吸引更多赌客参与。”周克说。

　　针对这类网络黑产分工，周克提到，多种黑产间杂糅混合、上下游环节串联配合，都对网络赌博组织者“技术能力”提出更高要求，也催生出一条专门服务于网络赌博的组织者，致力于降低经营门槛、提升运营利润的网络赌博“技术供应链”。

　　多数黑产技术团队不足30人

　　“刨去头部大型博彩公司，现在多数参赌人员所玩的中小型网络赌博‘技术供应链’队伍，通常人数不超过30人。”周克说。

　　这几年，周克所在网络安全团队协助公安机关破获了不少网络赌博案件。他们总结发现：这些团体里两成技术人员为“赌场团队”，利用多年线下赌博运营经验，抽象出大量数学模型，还能设计出“后台修改胜率”等“出千行为”，帮助庄家立于不败之地；剩余的8成技术人员为“包网团队”，能够提供“一体化网络赌博解决方案”。

　　“学历方面，赌场团队里名校毕业生比比皆是；但包网团队里的骨干人员则多是中学毕业；资金分配方面，赌场团队大概拿走七成，包网团队只能拿到三成。”周克认为，在“技术供应链”协助下，网络赌博经营者不必具备过高专业知识、无需组建开发团队，就可以开设网络赌博平台；而购买一套架构复杂、功能齐全的网络赌博App代码，大大降低了网络赌博组织者资金门槛。

　　（受访方供图）

　　警惕正当网络服务被黑产利用

　　经过技术供应链精细化开发分工和快捷部署工具使用，网络赌博的技术门槛急速降低。“对于开设网络赌博赌场运营者来说，技术零门槛，资金成本和时间成本也在骤减。”周克以赌博App为例说，快速圈钱、快速跑路成为其重要特征，往往一个赌博App生命周期只有三到五个月，过期后App运营者会把原来App弃掉，重新上线新App进行再运营。

　　值得关注的是，由于网络赌博平台服务器架设在境外，但“直播+赌博”“游戏+赌博”等形式对于平台容载量、响应速度有一定需求。因此，一些黑产人员开始利用正当网络服务技术来服务于网络赌博，比如，使用“CDN加速技术”通过提升网站响应速度、降低用户等待时间、提高画面精美程度等来提高用户体验。

　　记者了解到，CDN即内容分发网络，基本原理是通过缓存服务器为网站提供内容加速服务。公安部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发现，CDN加速技术已被黑产团伙利用，来提高网络赌博、色情视频、色情直播、知识产权侵犯、非法支付结算等不法行为中的访问速度。

　　在周克看来，要从源头斩断赌博“技术链”，还需要多方联动共治。他认为，仅凭互联网公司或公安机关打击远远不够，建议各厂商进行多维度的风控策略优化，提升风险巡查和监测能力，并在用户实际操作中加强预警防护以及反赌宣传；也呼吁相关部门通过法律法规、行业规范，确定技术平台与客户之间的权利义务边界，来推动提升治理成效。

　　【对话】

　　记者：赌博团队开发一款App，从“上线”到“跑路”有多少盈利空间？

　　周克：这个要具体看。每个App、每个团伙对资金把控不一样，我们现在见到比较大的团伙投入过10多万，最后挣30多万，然后自己“跑路”再换皮上线；还有些挣三五万就“跑路”，这种快速迭代意味着更难发现、更难取证。

　　记者：黑产团伙被打掉后，CDN等技术服务第三方厂商会不会“连坐”？

　　周克：去年有一个新的司法解释，叫帮助信息网络犯罪和非法利用网络信息犯罪。如果团伙被打掉后，提供DNS、CDN等技术服务厂商，在事先明知和他一起犯罪，肯定会受刑法制裁。原来有的说技术无罪，但现在这个不一定完全适用，在明知或已知情况下，还为违法犯罪行为提供网络信息服务的，公安也会对平台进行追责。

　　记者：包网团队一般怎么交易？

　　周克：先说资金上的交易，有以下方式：一是通过非法汇兑渠道或通过支付平台进行资金交易；二是人肉背钱去面对面交易。现在黑产呈散碎的小工作室模式，网络犯罪本身在地域上就没有强烈关联性，所以地域分散性很明显。在打击上，目前警方多采取多地同时收网模式。

　　记者：安全类App能否对疑似赌博网站进行提醒或封禁，或者还有哪些其他防御手段？

　　周克：现在赌博网站成本很低，数量非常庞大，封禁也好，阻拦也好，往往是基于发现能力。所以，有效措施就是希望用户通过各种渠道来把“黑域名”“黑App”提供给主管机关，提升发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