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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文化周末版:谈“创谓”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2-09-30 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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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文谈片】

  作者:郭启宏

  中国古文化博大精深,不可浅尝辄止。我四岁入学,接触多是古诗文,相信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诌”,少年轻狂,每每自作别解,甚至歪批,常被师友指摘。上大学后,专攻宋元文学,解读之志未衰。后来,偶读师兄蒲震元的文论,谈及解读的多个层次,若本谓、意谓、实谓、蕴谓、当谓和创谓。尤有启发的是这个“创谓”。我是“择一业,终一生”的那一代人,编剧一干六十年,选材偏于历史剧,史料没有现成的故事和结构,编剧离不开想象和虚构,“创谓”是一条栈道,可以明修暗度。我的理解是,读者可以对古诗文以及相关人物有自己突破性的理路创新。

  清代阳湖派诗人之间每有趣闻。张惠言问,本朝诗人孰最优?友人中似乎谭献应声:“朱彝尊。”“哪一首最好?”答:“《桂殿秋》。”即背诵全词:“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哪句最妙?”答曰:“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一座拊掌绝倒。据说朱彝尊早年入赘岳父家中,对妻子最小的妹妹日久生情,但他深知这份爱情有违世情,所以克己守礼,没做出任何逾越身份的举动。朱彝尊晚年时回忆往事,想起20岁那年,跟随岳父一家搬迁,途中与妻妹同坐一条船时的情景,一时有感而发,故有此词。“各自寒”云云便是即景的微妙心理活动。况周颐的《蕙风词话》载,国朝词人以朱彝尊为第一,其《桂殿秋》小词深意不仅在男女情事,更有深刻的人生感悟,同一屋檐下也有不得已的孤独和不理解。刘熙载的《艺概》似也谈到这种解读。张惠言曰,作者未必有此意,读者何妨作此思?谭献也附和,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

  我写话剧《李白》,连演四十年,主演濮存昕才艺超群,炉火纯青,可谓出神入化,白帝城遇赦一场,李白狂喜,高歌:“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狂笑中他把随身行李连同登山的竹杖芒鞋统统抛入长江,动作幅度甚大,全场观众为“这一个”活脱脱的独特的诗仙鼓掌不已,欢声若惊涛之澎湃。作为编剧的我高兴得大声叫好,我的文本没有安排这样的动作,苏民导演也没有做此处理,这完全是演员突破性的创造,应该算是“创谓”了。

  关于“创谓”,可能还有其他说法,国学大师叶嘉莹先生在《从文本之潜能与读者之诠释谈令词的美感特质》一文中引用了西方理论家的见解。“诠释家狄尔泰把对文本的理解分成两类:一类是作者的本意,作者的本意根本无法完全了解;一类是读者的衍义——衍生出来的含义,那是读者从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读书背景和生活背景出发所理解的作品的含义,它不是作者的本意。”“还有,德国语言学家依塞尔认为,是文本提供了一种可能的潜力,而这种潜力只在读者阅读的过程中加以完成。”又,“意大利接受美学家墨尔加声称,有一个词叫作创造性的背离,即是说有时候读者的诠释可以是一种创造性的背离。”叶先生以上的引述或许与中国文论家谈到的“创谓”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于是服膺“创谓”,每每在自家作品中借鉴、运用,似也略见成效。

  《光明日报》( 2022年09月30日 15版)

[ 责编:孙宗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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