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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境观象】
作者:黄显功(上海图书馆研究馆员、藏书票研究与收藏者)
源自西方的藏书票与中国传统的藏书印具有类似的功能,均是藏书持有者的标志。近几十年来,藏书票作为一种微型艺术品,日渐获得作家、诗人、艺术家与学者的青睐。我从20世纪90年代起与藏书票结缘,在个人收藏之外,结合自己的工作为一百多位文化名人策划了藏书票制作,以下几件作品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名人藏书票。
陈丹燕藏书票
严文井藏书票
作家刘心武在1992年9月完成了长篇小说《四牌楼》,第二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并荣获第二届上海长中篇优秀小说二等奖。1994年,他来沪领奖,我在本书责编修晓林的陪同下到衡山宾馆与他见面,交谈中他同意将获奖小说手稿赠与上海图书馆收藏。几天后,在图书馆的视听资料馆举行了手稿捐赠仪式与讲座,活动结束后他来到文达书苑为《刘心武文集》签名。这是我征集名人手稿的第一份重要收获,为了纪念和感谢刘心武的这次捐赠,我在2012年筹备文化名人藏书票展时,自然地想到为他特别制作一张藏书票。在向他征求意见时,他提出以“绿叶斋”为名设计票面,上海知名版画家张子虎承接了这项创作。艺术家以攀缘的葫芦藤为设计主体,饱满的葫芦象征刘心武丰硕的文学创作成果,背景的黑色图形取票主姓氏首字母“L”,衬托出鲜翠的绿叶,显现出勃勃生机。整幅作品简约明快,寓意丰富,刘心武收到后高兴地签名、盖章。对我而言,它是具有特殊价值的纪念。
女作家陈丹燕的小说深受读者的喜爱。1995年,她在上海东方广播电台主持的一档《十二种颜色的彩虹》节目到了收官阶段,如何向听众告别,她想到制作一张藏书票。当时,她十分欣赏林世荣为作家赵丽宏设计的头像,希望艺术家也能为她设计一张类似的作品。当我陪同林世荣来到她的工作室时,我建议林先生围绕“电波”“主持人”“告别”三个关键词来构思。最终完成的作品以飞翔的红色燕子代表票主的名字“丹燕”,一排高低错落的图书象征城市的楼群,画面寓意节目电波回荡在城市的上空,并有“燕”过留声的告别之意。这张作品经印刷后成为深受听众好评的告别纪念品。
叶永烈藏书票
刘心武藏书票
朱践耳藏书票
金宇澄的长篇小说《繁花》首发于2012年《收获》杂志,曾获当年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第一名,并荣获茅盾文学奖,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2014年,我正在筹备一个文化名人藏书票展,觉得应该为金宇澄制作一张藏书票。在我的印象中,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版画系徐龙宝教授曾创作过一幅全国美展获奖作品,画名也叫《繁花》。我突发奇想,能不能将文学与艺术的两朵“繁花”嫁接成一张独特的藏书票呢?于是,我分别征询了金宇澄和徐龙宝的意见,获得了他们的赞同。徐老师将木刻版画《繁花》做了缩小处理,并特别设计了新的边框,使其蝶变为一张珠联璧合的金宇澄藏书票,续写了一段“文”“艺”联姻的佳话。
作曲家朱践耳是我国知名的音乐家,曾荣获首届中国音乐金钟奖“终身荣誉勋章”,其代表作有我们耳熟能详的《唱支山歌给党听》《接过雷锋的枪》等。2013年,他决定向上海图书馆捐赠一批历年创作的音乐手稿。当我到他家里接受手稿时,提出为他设计藏书票,他欣然同意。我们商定,藏书票以他的肖像和作曲所用的钢琴为主体,对于票主姓名,他提出了一个令人大感意外的方案,即以他的姓名的五线谱音乐签名来标识。当作品以丝网版画的形式制作完成后,我和作者一起把藏书票送到了朱老手中,他高兴地在我们面前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吟出了他的音乐签名,从此,我知道了签名还可以用五线谱来呈现。
叶永烈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作家,有一次在他家客厅聊天时,不经意间说到藏书票,他说自己还没有藏书票呢,我说:“我请人为您做一张吧。”之后,他通过手机发来了一张照片,我请版画家徐增英以木刻技法为其创作。作品完成后,我送到他手上,只见他眉头微皱,我心想:是不喜欢,还是有问题?他说,照片弄反了。这张照片是他外出采访时胸挂相机的形象,作者在用电脑处理图像时设计了多个图案进行比较和修改,无意中将反影刻成了作品。作者知道后歉意地表示将重新制作,当我再次将新刻的藏书票送到叶永烈家中时,他满意地为此签了名。这张藏书票还被印在叶永烈专藏的文件夹封面上。
冯春藏书票
金宇澄藏书票
此外,还有一张藏书票的制作过程令我十分难忘,那是为笔名为“冯春”的翻译家郭振宗所做的藏书票。1999年6月6日,适逢俄罗斯诗人普希金诞辰200周年纪念日,上海图书馆与上海译文出版社、《文汇读书周报》联合在上海图书馆举行诗歌朗诵会暨冯春译《普希金文集》十卷本首发仪式。我委托知名藏书票艺术家倪建明为此创作。在半年时间里,他为藏书票的设计收集了很多资料,反复研究。该藏书票画面采用俄文“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的字母组成圆形光环,寓意普希金是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根据俄罗斯普希金博物馆提供的资料,他选择了圣瓦西里教堂建筑外观,形成金字塔般的三角形构图,将普希金的自画像置于画面的中心。票主标识突出了其职业特点与译作首发,用了中文篆书“冯春译作”四字,“1799—1999”字样则表明了作品的200周年纪念意图,与俄文、中文、拉丁文和谐地组合在一起。技法上则采用了铜版加木刻拱花。
藏书票虽小,但其中折射了艺术家的创意和票主的身份特征与成就,成为人们了解他们的特殊名片。
《光明日报》(2023年08月20日 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