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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邹世奇
南京多山。城南有牛首山,城北有老山,城东有紫金山、栖霞山,城中有五台山、九华山、清凉山。但是乾隆皇帝说,栖霞山是“第一金陵明秀山”。
栖霞山有多明秀?明万历朝的状元焦竑说:“金陵名蓝三,牛首以山名,弘济以水名,兼山水之胜者,莫如栖霞。”
“名蓝”即有名的寺庙。栖霞山起初确实以栖霞寺闻名。公元480年,南下的南齐名士明僧绍在众多名山中选择了摄山筑屋而居,屋名“栖霞精舍”。山名“摄山”,是因为山中多草药,可以摄生,即养生,葛洪、陶弘景、李时珍等都曾来这里采药。明僧绍离世前舍宅为寺,即栖霞寺,摄山便从此被称为栖霞山。
“一座栖霞山,半部金陵史。”栖霞山的美,是自然之美与人文之美的交融荟萃。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南巡北还,渡江到此,留下了“始皇临江处”的遗迹。明僧绍身后,他的儿子明仲璋在栖霞山主持开凿了千佛岩。石像依岩石高低而刻,线条刚健洗练,造型大巧若拙,被学界认为“上承云冈,下开龙门”,又被誉为“江南云冈”。窟间各朝名人题刻数十款,以北宋题刻最多,最早为梁中大通二年题刻。
陈后主曾命江总撰“摄山栖霞寺碑”碑文,并命当时最有名的书法家韦霈书写,可惜碑毁于唐武宗会昌年间的灭佛运动。如今我们看到的“江总碑”,是近年新刻的。栖霞山更有名的一块碑为唐高宗李治御制。明僧绍曾多次谢绝宋齐两朝的征召,拒不出山入仕,被后人尊称“明征君”。唐上元三年,唐高宗亲撰“摄山栖霞寺明征君之碑”碑文,高正臣书写;而碑阴的“栖霞”二字,传为李治亲笔。这块碑至今仍旧矗立着。
最爱栖霞山的皇帝,还得是乾隆。乾隆六下江南,五次驻跸栖霞山。为什么只有五次?因为第一次来的时候,栖霞行宫还没有建好。行宫建筑包括春雨山房、太古堂、武夷一曲精庐、话山亭、夕佳楼、石壁精舍、御花园等。乾隆曾给栖霞山的一些景点命名,比如今天一进栖霞山看到的景观“彩虹明镜”。乾隆在这里作诗一百一十九首,撰楹联、匾额五十余副,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句“第一金陵明秀山”。
六朝以降,栖霞山的美吸引了众多文人纷至沓来,如顾况、李绅、刘长卿、皮日休、齐己、王安石、王世贞、李贽、徐渭、董其昌、袁宏道、王士祯、朱彝尊、袁枚、孔尚任、蒋士铨、顾炎武……茶圣陆羽也曾来栖霞山采茶,有皇甫冉的五言律诗《送陆鸿渐栖霞寺采茶》为证。
今天我们走进栖霞山,一路拾级而上,山色苍翠,鸟鸣林幽,清泉淙淙,白石掩映,纱帽峰、品外泉、禹王碑、试茶亭等景点散隐于山中。天开岩形如被天神一刀劈开,留下的刀缝便是“一线天”,仅容一人穿过。叠浪岩是一片溶蚀的石灰岩,溶沟与石浪参差交错,景象奇妙。于始皇临江处远眺,万峰一片云蒸霞蔚,水天一色尽收眼底。
“春牛首,秋栖霞”,至迟从明代起,秋日登栖霞山赏红叶成为一种风尚,故又有“北香山,南栖霞”之说。秋日登山,木栈道旁的红叶高高低低地向你招手,枫林湖边乌桕叶的黄和枫叶的红相互交织,倒映在一泓宁静、澄澈的湖水中……
栖霞山的美历经了千年时光的沉淀。走过陶弘景、李时珍踏过的路,看着王安石、孔尚任吟咏过的风景,品着陆羽采过的茶,禁不住想,我们又能给栖霞山留下点什么呢?也许是栖霞古镇吧。秦始皇曾在栖霞山一带设江乘县,近年来南京市对古镇恢复旧观,修旧如旧。如今来栖霞山,除了登高望远、赏枫品茗,还能在山麓的栖霞古镇欣赏非遗、看民俗表演、品金陵美食。
今年的世界读书日,作家叶兆言来栖霞古镇做读书分享。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在春日来栖霞山,从前只知道秋游栖霞之妙,没想到春天的栖霞山也这么美。他还说,栖霞山上的千佛岩、山下的南朝石刻,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的文化珍宝,值得大家去看一看。
《光明日报》(2024年11月01日 1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