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中的百年巨匠】

　　作者：高昌（中国文化报社理论部主任）

　　1937年10月，23岁的朝鲜青年奔赴革命圣地延安。他就是后来创作了《八路军进行曲》（《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的郑律成。他于1950年加入中国国籍。2009年，入选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1938年4月的一天下午，延安城头晚霞满天。一场群众集会刚结束，郑律成看到战友们沐浴着金色夕阳奔赴各自岗位的场景，内心澎湃不已。旁边是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的诗人莫耶。郑律成对她说：“给我写一首歌词吧，就写我们热爱的延安。”莫耶是来自福建安溪的才女，她应声说好，就蹲下来，掏出笔和本子奋笔疾书。不一会儿，《歌唱延安》的歌词便在她的腿上诞生了。郑律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后，完成了《歌唱延安》的谱曲。很快，这首由他与女高音歌唱家唐荣枚合唱的歌曲在延安大礼堂首演，并引起轰动。次日，中共中央宣传部的同志调取歌谱，并将歌曲更名为《延安颂》。从此，这首饱含深情的颂歌传遍大江南北，成为抗战时期最具感召力的音乐之一。它激昂的旋律和充满希望的歌词，像明灯照亮了无数爱国青年的心灵，吸引他们冲破封锁奔赴延安投身革命。《延安颂》还成为海外华侨和爱国人士为抗战募捐的重要精神纽带。在东南亚、欧美等地，华侨社团通过演唱这首歌激发爱国热情，筹集大量物资支援抗战。

《八路军进行曲》手稿。图片由作者提供

　　郑律成回忆说：“我深深地爱上这个朝气蓬勃、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延安。我日夜琢磨着，想写支这样的歌，它应当是优美的、战斗的、激昂的，以它来歌颂延安。虽然我当时没有专门学过作曲，但革命的激情促使我拿起笔创作这首歌。”

　　1939年1月，从上海来的演员吕班把郑律成拉进诗人公木的窑洞。吕班一进窑洞就喊公木的绰号：“博士，给你介绍一位战友，咱们抗大宣传科的音乐指导，小郑，郑律成。你们俩一个写诗，一个写曲儿，正好可以配成一对儿。”就这样，一位诗人与一位作曲家结下了不解之缘。

　　公木当时在抗大文工团从事创作。此后不久，他被调入了抗大宣传科，担任时事政策教育干事。他与郑律成从此结伴搞宣传，一个做时事报告，一个教唱歌曲，果真“配成一对儿”。

　　郑律成偶然发现公木笔记本上的《子夜岗兵颂》，悄悄拿去谱上曲。此后，他干脆将公木笔记本上的诗作一一拿去制谱，就连300余行的长篇叙事诗《岢岚谣》也被化作动人旋律。这首讴歌山西抗日英雄娄德明的作品，经郑律成谱曲后在抗大演出，手稿也由郑律成抄写后保存至今，由其女儿郑小提捐赠给山西省忻州市岢岚县博物馆。

　　1939年盛夏，郑律成与公木访问词作家光未然。光未然正同作曲家冼星海合写《黄河大合唱》，此时尚未演出。归来路上，郑律成提议：“我们也写一个《八路军大合唱》！你是从前方来的，经历过战地生活，让我们携手合作，为八路军歌唱吧！”

　　7月中旬，两人抓住工作间隙，开始了这一宏伟的创作。公木首先完成《八路军军歌》歌词，接着创作《八路军进行曲》歌词。每写完一篇，就交给郑律成谱曲，只要郑律成满意便定稿。郑律成则对每首歌曲提出独特要求：《骑兵歌》要有马蹄前进的嘚嘚声，《炮兵歌》要有震天响的气势，《八路军进行曲》要长短相间、寓整于散、韵律和谐、节奏响亮，中间还要插入三个四字短句，公木都一一照做。《八路军进行曲》原词开头就是“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郑律成作曲时加了“向前！向前！向前！”3个短句，极富号召力量。

　　没有钢琴和手风琴，郑律成用手打拍子、用口哼唱找感觉。他有时绕着白茬桌子踱来踱去，有时干脆跑到山坡上或深山沟底去创作。有一次，郑律成从山上回来，公木发现他手流血了。原来，他靠双手击打石子找节奏，边想边敲，不小心敲破了手指……9月，谱还没制完，郑律成调转鲁艺音乐系任音乐教员。等他在鲁艺谱完全曲时，已是10月了。

　　1939年冬，《八路军大合唱》在延安中央大礼堂首演。当《八路军军歌》和《八路军进行曲》在《八路军军政杂志》发表时，时任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兼《八路军军政杂志》主编萧向荣在文化沟口青年食堂设宴，犒劳两位创作者，还给他们敬了三杯酒：“一杯酒祝你们继续合作并取得更大战果；二杯酒祝你们更认真地向工农群众学习；三杯酒祝你们再接再厉写兵，并且为兵写！”

　　抗战胜利后，《八路军进行曲》更名为《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继续传唱。1988年7月25日，经中共中央批准，中央军事委员会决定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定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郑律成用音符谱写出气壮山河的抗战传奇，成为民族记忆中的不朽乐章。

　　《光明日报》（2025年06月27日 1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