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调研，我们在行动】

　　作者：光明日报调研组

　　编者按

　　不管经意，还是不经意，这个夏天，你会发现身边到处都是外国游客的身影！

　　饱览多姿多彩的山水奇观，感受丰富厚重的古老文明，品味繁华时尚的都市风情……由相识而相知，因了解而认同，一个阔步走向现代化的中国，一个充满发展机遇的中国，一个热情友好开放自信的中国，令外国游客流连忘返。

　　“China Travel”（中国游）为什么就火了？背后的动因是什么？如何能让“爆红”成为“长红”？光明日报调研组伴着外国游客的步履，进行了深度探访。

　　“嚯，这是夏威夷还是马尔代夫？”打吉林过来的徐大爷有些“迷糊”了：明明是三亚亚龙湾呀，可眼前银白沙滩上、椰风浪影里，晃动的是不同肤色、各国口音的外国游客。

意大利游客在北京天坛公园体验太极拳后合影留念。新华社记者 鞠焕宗摄

　　“咯多外国人喽！一大早忙到现在，喝口水的工夫都冇得！”张家界大峡谷，摆了十几年冷饮摊子的李老板嘴里抱怨着，脸上却乐开了花。他操着湖南腔不时和成群路过的外国游客说“嗨”。

　　“莫不是联合国在开会吧，瞧，各国代表扎堆来了！”北京八达岭长城，摩肩接踵的外国游客争先恐后往镜头里钻，端着相机的摄友老刘惊得合不拢嘴……

韩国游客在湖南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黄石寨景区游览。新华社记者 陈振海摄

　　放眼华夏大地，这个夏天，一波接一波强劲的“China Travel”（中国游）汹涌而来。赏风景、览古迹、品人文、尝美食……越来越多国际友人开启了“说走就走”的中国行。海外社交媒体上，“China Travel”成为大热话题，仅TikTok上的播放量便超50亿次。

　　国家移民局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国各口岸入境外国人1463.5万人次，同比增长152.7%。其中通过免签入境854.2万人次，占比58%，同比增长190.1%。

　　“在中国旅游，真的好便利，好轻松！”

　　这个夏天，外国游客之所以“海”了，与我们推出的一系列优质服务，大有关系。

　　“想来中国很久了。这次让我跳起来打包就冲的，是144小时过境免签！”在成都宽窄巷子，挪威游客索兰吃着串串，兴奋地说，“只需要购买一张中转机票，就可以在中国待6天！”

　　签证手续烦琐耗时，是跨国游的一大堵点。2023年11月17日，我国再次扩容“免签朋友圈”，72/144小时过境免签政策适用国家范围增至54国；今年7月15日起，144小时过境免签政策适用口岸增至37个。

　　此外，港澳地区外国旅游团入境海南144小时免签、外国旅游团乘坐邮轮入境免签、签发启用新版外国人永久居留身份证“五星卡”、全面提高通关效率……一系列便利措施，打通了堵点。

北京首都机场边防检查站的民警协助一名美国游客填写入境登记卡。新华社记者 李欣摄

　　方便，体现在方方面面。各地旅游部门从“吃、住、行、游、购、娱”旅游六要素入手，切实完善各项配套措施，让外国游客来得顺心、游得开心、待得舒心。

　　法国游客莱维讲起了5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次来中国，在很多地方消费，都得麻烦中国朋友给我转‘红包’！现在，许多小店都能刷信用卡。当然，如果你下载了支付宝、滴滴出行，一切都变得更简单。绑定软件，扫码就能订票、约车、买东西……”

　　他在自助购物机前晃了晃手机，很快买到了一瓶矿泉水。

　　扫码支付，被称为中国“新四大发明”之一。从只能绑定国内银行卡到允许绑定境外信用卡，再到可用外国电子钱包扫码付款，种种优化，让外国友人移动支付无比“丝滑”，可以轻松“买买买”。

　　来中国前，瑞士游客施密德最担心的是“如厕难”。多年前，家里一位长辈来华旅游时，曾经历过“一厕难寻”的尴尬。

　　如厕难，曾是长期困扰中国旅游业发展的小“bug”（缺陷）！十多年前，有媒体曾对南京、沈阳、广州、成都四个省会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公厕进行调查，问题归纳为这么几个方面：数量少、位置偏、卫生差，有的甚至“按时上下班，铁将军把门”……

　　今天又如何？

　　入境中国后，施密德兴奋地给长辈发去了很多照片，主角竟然都是公厕！上海外滩的，时尚大气；宁波巷弄里的，整洁敞亮；杭州西子湖畔的，花木掩映……

两名外国游客在北京市王府井大街参观游览。新华社记者 鞠焕宗摄

　　他给出的结论是：“方便极了，免费使用，也很清洁。有的还带免费WiFi、充电设备、爱心药箱。”

　　出国旅游，另一个担忧是语言不通。

　　年过六旬的韩国老人金先生携夫人来到张家界。行前，儿子专门为他们准备了智能翻译机。然而，金先生很快发现：“根本用不上！”

　　说着一口流利韩语的导游热情接待了他们，路牌、导览设施都有韩语、英语等多语种标注，景区还配备了20多个语种的自助讲解机……

　　“我们今年新招了60多名韩语导游，总数有120名。”张家界纳百利国际旅行社总经理张炜说。此前，当地外语导游缺口较大。今年以来，张家界核发了700多张、10余个小语种的讲解员证。

　　增开国际客运航班、开设景点预约多语种通道、升级旅馆国际化登记系统、丰富西式餐食品种……一系列入境及配套政策的优化，真正做到了“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在外国人眼里竟然是“不可思议的诗情画意”。酷爱骑行的英国游客斯通斯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体验一下共享单车，他告诉记者：“难以置信的便利。”

　　身在异国他乡，安全问题也会令游客牵心萦怀。“在中国，你几乎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凡是到过中国的外国游客，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中国是世界上命案发案率最低、刑事犯罪率最低、枪爆犯罪最少的国家之一。在外国社交媒体上，网友热评：“在我们国家，有些街区天黑了都不敢独自出门。在中国，天黑了也不敢出门，那是因为夜市好吃的太多，怕把钱花光了。”“完全不用担心东西被抢。”

　　法国博主皮埃尔说：“为了测试中国治安有多好，有的朋友故意把笔记本电脑和钱包落在咖啡馆，一小时后回来，东西原封未动！”

　　对这一切，英国游客哈钦森深有感触。

　　这是他第二次来中国了。半年前，他带着一家四口来广州旅游，却在凌晨迷了路，他们拉着行李箱，在空旷的街道上寻找酒店。有路人主动过来打招呼：“需不需要帮助？”

　　“这么好的治安环境，太不可思议了！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在自己的短视频里表示。

　　因为“太不可思议”，他就有了“爱不释手”“看个不够”的强烈冲动。一家人开始了“极限打卡”，接连走过了七八个城市，并学会了手机支付和发抖音，爱上了火锅和煎饼……

　　“我给自己起了中国名字——好轻松。是谐音，更是感受。”哈钦森笑着说，“在中国旅游，真的好便利，好轻松！”

　　“从没见过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旅游资源这么丰富！”

　　美国游客蒂姆是拿着一份“快速游攻略”来中国的——今天北京看长城，明天天津赏夜景，后天石家庄听摇滚……而现实是，144小时就要过去了，他还没走出北京。

　　“宫殿、胡同、山水、园林、美食街……从没见过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旅游资源这么丰富！”他两手一摊，“两个144小时都不够。逛不完，根本逛不完！”

　　德国姑娘索菲亚泛舟漓江，在碧流清溪中徜徉，在翠岭山歌中沉醉，她直呼：“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一天！”英国游客艾米利亚乘坐缆车在张家界的山峰峡谷间穿梭，惊叹：“这是人间？感觉就像生活在阿凡达的世界里！”

　　瑞士游客阿米拉与四川大凉山彝族村民一起，在热烈歌舞中欢度火把节，绵延数公里的篝火如满天星斗散落人间；澳大利亚游客奥利弗骑着骆驼游甘肃，那一座座汉代的烽燧、那一道道古代商旅轧出的车辙、诗人王翰笔下的“葡萄美酒夜光杯”，让他品读到了赓续数千年的丝路风情……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报告显示，超六成受访者将体验中国文化作为来华旅行的主要目的。

　　当然，中国给予外国游客的体验，远不止“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亦不止秦砖汉瓦、名都古刹。那古今融汇之美，无处不在的“现代感”，刷新着外国游客的生活体验。

　　因为美国博主“保保熊”上传的视频，“city（意为时尚）不city”成为流行于外国游客间的网络热词。

　　镜头中，看着洋气的浦东陆家嘴，“保保熊”震惊地问身边的妹妹：“上海city不city啊？”妹妹点头：“city，好city！”

　　“上海充满了活力和魅力，正是我眼中city的代表！”一脸兴奋的“保保熊”说。

　　从天而降的外卖配送无人机、准时赴约的无人驾驶网约车、风驰电掣的磁悬浮列车、方便快捷的共享电动车……各种“潮味十足”的设施，将许多外国友人的新鲜感和体验感拉满，感叹“中国人已活在未来”。

　　法国游客艾米丽一家来重庆旅游，一进酒店大堂孩子们就被机器人服务员吸引住了，进房间后，又被送餐机器人叫开了房门，小家伙们大呼小叫和“他”玩了半天。

　　很多外国游客告诉记者，中国之行，让他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几千年积淀下来的厚重、璀璨的文化，也不仅仅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劈凿出的多姿多彩的山水奇观，还有随处都能触碰到的“现代化”：那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那四通八达的高铁轻轨，那便利快捷的支付方式，那无处不在的无线网络……

　　还有不少外国游客对中国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百姓脸上的笑容和自信印象深刻。

　　在郑州，丹麦游客奥古斯特每每见到打太极拳、练八段锦的队伍，就忍不住跟着比画几招。“他们的精神为何如此舒展？”他试图从动作中找到答案。在丽江，意大利游客波特尼仅用两天时间，就学会了6种广场舞……

　　这就是外国游客心中的中国：

　　如此多彩！这般绚烂！处处美丽！时时开心！

　　“来中国旅游，更令我着迷的是相识相知产生的亲近感和认同感”

　　“这里有最美的景色、最古老的建筑、最干净最现代化的火车站；这里的火车不仅在地上跑、还在半空飞！给我指路的中国人都面露微笑……我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旅游体验！”芬兰游客埃诺感慨。

　　“我们又回来了！”站在西安街头挥舞着手臂，来自西班牙的佩雷斯兴奋地说。自从上次带家人游览上海后，他们便喜爱上了中国文化，这次“二刷”中国，他们希望能体验更多的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为了深度游，不少外国游客会在144小时到期后去附近的国家待一天再返回，重启下一个144小时。”中国国际旅行社一位导游告诉记者。

　　丹麦游客拉尔森在重庆畅享首次中国行后，意犹未尽地对记者说：“来中国旅游，更令我着迷的是相识相知产生的亲近感和认同感。”

　　德国博主“肯在海外”也深有同感：“说实话，我原本认为一座拥有2000多万人口的城市会混乱无序、嘈杂喧闹，可令人震惊的是，这里有序且安静，就连机动车的声音都很小。”在他眼里，中国“是一个值得游历、值得生活的地方，令人着迷”。

　　瑞士游客路易斯最喜欢的旅游方式，就是融入中国人的生活。“我和公园的伯伯们一起锻炼，和阿姨们一起在菜市场买菜，和孩子们一起骑车逛胡同……”路易斯说，“你问我对中国开放的看法，我觉得这趟旅程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自由地来往、友好地交流、自然地靠近。”

　　一对爱尔兰夫妇更是直抒胸臆：“中国是我们到过的所有国家里印象最好的一个！”他们坦言，过去接触的信息是，中国的旅游环境并不那么好。可来过才发现，这里干净、友善、现代化。

　　来中国前，“落后危险，不去”；来中国后，“美景美食，真香”——很多外国游客都是到了中国后才发现，自己过去对这个国家的看法相当狭隘，“被那些别有用心的报道蒙骗了”。

　　发现真相的人，越来越多。当那些带着“China Travel”关键词的视频在网上不断流传，外国网友纷纷意识到：中国不是我们的敌人，无知才是。

　　因了解而认同，因认同而友好。一种真诚纯净的友谊，在不同种族的人们心中种下。

　　6月18日，外交部副部长华春莹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温情一幕：张家界天门山897米长的自动扶梯上，中外游客用普通话打招呼，并互相击掌问候。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传递着友善与热情。

　　成都街头，外国人入乡随俗，跟着大爷大妈跳起了广场舞，大爷耐心地教，也向他们学习“洋舞步”；天津闹市，戴着大草帽的墨西哥游客在煎饼摊儿前学烙饼，又把墨西哥卷饼技巧“传授”给煎饼师傅；长城脚下，一位中国小伙泡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送给身边饥肠辘辘的外国青年，换来了惊喜的笑容和热情的拥抱……

　　拉脱维亚游客奥尔加和同伴身着汉服，行走在北京颐和园。她们曾担心因自己的长相、身材与中国传统服饰不匹配而受到嘲笑，没承想，几乎所有路遇的中国人都投来赞许的目光，还有不少人竖起大拇指为她们点赞、邀请她们合影留念。

　　几个外国姑娘感动不已，一边自拍一边感言：“我在中国，这里的人热情、友善、包容！”

　　如何让“爆红”成为“长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尽管这个夏天外国游客“海”了，我们在调研中发现，专家和旅游从业者表达的却是谨慎的乐观。如何让“爆红”成为“长红”？他们认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业多年的导游刘明注意到，他接待的外国游客，大多不满足于走走看看，而是偏好深度体验。

　　“比如一对巴西夫妇，在北京天坛公园被文创雪糕迷住了，打那以后每到一个景点就要去找‘宝藏雪糕’，先拍照，再品尝；一位德国姑娘体验了一次针灸，直呼‘神奇’，当场就拍视频推荐给父母……越来越多的外国游客要求去武术馆、茶艺馆、陶艺作坊。”刘明建议，应为外国游客多设计一些特色鲜明、互动性强的文旅体验线路。

　　“可以结合各地的特色节日、民俗风情等，把游客住宿空间打造成文化体验空间；或开列‘文化菜单’——非遗手工、书画创作、文化主题骑行、民族服饰写真……让他们‘点单’，体验文化味的中国。”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首都文化和旅游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厉新建表达了类似的观点。

　　中国旅游研究院总统计师马仪亮把这一观点进一步拓展，他说：“我们应打开更多的通道，比如提供‘住进胡同人家’‘本地家庭陪伴同游’等，方便外国游客体验冒着热气的‘中国日子’，让人与人更贴近、心与心更相通。”

　　在大理苍山洱海间经营了十几年民宿的林女士有着自己的观点：从今年的情况看，外国游客游览的大多是靠近交通要道、知名度很高的打卡景点，有很多美丽乡村躲在深闺人未识。其实，这些乡村镌刻着中国文化基因，是更具中国特色的名片，在这里的旅游体验，比一些打卡拍照的城市更能“拴牢”外国游客。

　　对这一观点，马仪亮深为赞同：“我国地域广阔，自然和人文特色各异，小城和乡村地区的休闲度假市场前景广阔。”他指出，还要分析研判不同客源国家游客消费偏好，构建个性化、沉浸式的旅行体验。比如旅韩归国大熊猫福宝的探寻之旅，就深受韩国游客喜爱。

　　不同类型旅游目的地魅力十足，各式各样旅游产品花样上新，更加精彩的中国故事正在上演，必然有更多外国游客逐浪而来。

　　“我期待的不止144小时！期待延长过境免签时间，让我们更长久地为中国停留！”一位挪威游客发出呼吁。

　　为中国停留，也把中国“带走”。他们带给世界的，会是一个更加开放、更加自信、更加可爱的中国！

　　（调研组成员：光明日报记者余晓葵、郭丽君、李慧、彭景晖、鲁元珍、曹元龙、陈晨、闫丛笑）

　　《光明日报》（2024年08月13日 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