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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报记者 李笑萌 光明日报通讯员 陈红军
近日,中宣部第十七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获奖名单公布,在优秀戏剧作品中,《天山雪》《先声》两部杂技剧赫然在列。这些年,一批杂技剧作品集中排演,吸引了很多观众。或许,不少人是因为期待看到杂技的惊、险、奇、绝而走进剧场,可当观演结束时,他们赞不绝口的往往不单单是那些令人目不暇接的技艺——“没想到杂技这么好看,不但技术好,内容也好,表演更好!”当下舞台上的杂技似乎已经和人们印象里的大不相同,无论是令人紧张、全情投入的情节设置,还是充满现代科技的舞美设计,又或是剧情高潮处巧妙的技巧编排……不断给观众带来惊喜的中国杂技,焕发出全新光彩。
杂技剧《化·蝶》剧照 资料图片
从单纯展示技巧的节目变为综合的戏剧艺术
“站在人的肩膀上跳芭蕾,实在超出想象!”直到今天,“肩上芭蕾”的精彩片段在各类短视频平台上仍是热门内容。而中国杂技人不仅创造出将杂技与芭蕾融合的“肩上芭蕾”,还用这一技术创演了首部杂技剧《天鹅湖》。
早在2001年的第26届蒙特卡洛世界杂技大赛上,杂技节目《东方天鹅——芭蕾对手顶》就大放异彩,在“肩上芭蕾”首创者吴正丹与魏葆华演绎下,来自东方的天鹅“飞”上王子肩头,将足尖立在小小的一块三角肌上,跳起曼妙芭蕾,该节目捧回世界顶级杂技赛事的“金小丑”奖。2004年,吴正丹与魏葆华在导演赵明等的指导下,以《东方天鹅——芭蕾对手顶》节目为核心,拓展出一部完整的舞台剧:杂技剧《天鹅湖》。剧中,随着柴可夫斯基的动人旋律,白天鹅翩翩起舞,王子与随从登船出海,抵达东方,上演一场浪漫故事。作品精湛的技术和绝美的艺术表现力不仅震撼观众,也在杂技界引发一场“杂技革命”,国内越来越多的杂技团体开始创排杂技剧,杂技进入“剧”时代。
“我们希望让杂技不那么‘传统’,用当代的语言去讲述它,展示它的蓬勃生命力。”现为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广州市杂技艺术剧院总经理的吴正丹说。融技于剧,正是杂技主动贴合当下观众审美的创新。
当高难度的技巧被编排进有着起承转合的故事中,杂技的表现边界也被大大拓展。如在首演于2019年的杂技剧《战上海》中,主创使用集体绳梯技巧表现解放军依靠“贴身战”攻坚电报大楼的场面:八副绳梯凭天悬挂,布满整个舞台空间,一批批战士前仆后继、誓与敌人血拼到底的英勇气概让观众动容。原沈阳军区政治部前进杂技团副团长董争臻认为,“近些年,中国杂技剧发展势头很好,特别是现实题材的杂技剧,开始向着深度发展”。如展现南京长江大桥建设历程的工业题材作品《大桥》,讲述大学生建设家乡的“乡村振兴”题材作品《我们的美好生活》,表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作品《东方有竹》等,都受到观众的喜爱,杂技的“故事库”不断丰富。
杂技剧《天山雪》剧照 资料图片
从单纯展示技巧的节目变为综合的戏剧艺术,这为杂技与现代舞台科技的结合提供了更大空间,3D投影、全息影像、AR/VR等时下最新的技术让杂技变得更加好听好看好玩。如不少杂技剧都巧妙利用冰屏配合人物亮相,简明扼要说明人物身份,使观众快速捕捉人物关系;依靠全息影像技术,《化·蝶》对梁祝化蝶纷飞的场面进行视觉呈现,丰富了观众的审美体验。正如中国杂技家协会主席边发吉所说,杂技秉持着开放与包容的态度,拥抱新技术,融入现代审美,不断实现突破。
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杂技评论理论框架势在必行
从杂技剧《天鹅湖》算起,到今年中国杂技剧已走过二十个年头。虽然,杂技剧的整体创作势头迅猛,但也有一些作品并没有激起太大浪花,其中的规律和教训亟须梳理总结。
董争臻用“摸着石头过河”来形容这二十年,“杂技剧的人物应该如何塑造?它的编排与其他剧目有什么异同?这些既没有师父口传身授,也没有理论可依,全靠创作者们一点点地去摸索。”
比如,如何使杂技技巧与剧情紧密关联?“我们现在主要是通过解构的方式,把现有的杂技节目进行拆解,重新审视杂技的各个元素,然后再填到剧情中。如果解构得不合理,就会使技巧与剧情显得像是‘两张皮’。”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上海杂技团艺术指导俞亦纲说。
在传统杂技中,“导演”一般指技巧导演,负责杂技节目的设计,包括研发技巧、改良动作等,而目前杂技剧创作往往借助舞蹈编导完成剧目舞台呈现。“尽管杂技和舞蹈都是肢体艺术,但道具在杂技中非常重要,创作者需要对杂技本体有深刻理解,否则设计虽美好,道具一搬出来就全被打破。”董争臻说。对此,曾导演过多个杂技节目的东方歌舞团一级编导韩真深有感触,“比如软钢丝,可能抬高一米,演员就没办法完成,虽然排练中我也在不断和演员沟通交流,但对于包罗万象的杂技来说,这远远不够。”
谈到杂技剧的创作经验,俞亦纲介绍了杂技剧《天山雪》的创作过程。“这部剧的剧本写了11稿,每次排练完编剧就要根据排练的实际情况再改剧本,也是在不断调整中,编剧提炼升华出‘生而为鹰,逆风飞翔’的主旨”,俞亦纲体会,“杂技剧创作应形成一个创意团队,戏剧策划、道具设计、节目设计同步进行可以大大提高创作效率”。这些经验对未来杂技剧发展有着重要价值。
杂技剧《先声》剧照 资料图片
与此同时,杂技剧的评价标准也尚未完全确立。目前,对于杂技剧这一新艺术形式的评价,多围绕“技与剧融合得好不好”“是否因为情节叙述降低了技巧难度”“演员表演如何”等展开。俞亦纲感到,如果只谈感性认识,或套用其他舞台艺术的理论而不涉及杂技本体,这种评价对创作的引领作用就十分有限。今年11月,由中国杂技家协会、广东省文联和星海音乐学院共建的中国杂技艺术研究中心落户广州,备受理论评论界关注。该中心主任、星海音乐学院舞蹈学院院长魏葆华表示,中心将专注于构建杂技艺术的学科体系,加快对杂技创作规律、创作理论的研究。
对此,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尹力呼吁,要在当代艺术评论体系中确立自己的坐标,从美学和本体层面出发,建立杂技评价标准,并积极探索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杂技评论理论框架,这是中国杂技向更高层次发展的核心所在。
杂技演员还需艺术素养的整体提升
从专心完成技术技巧,到在完成高难技术的基础上进行戏剧表演,杂技剧对杂技演员也提出了更高要求。
在原总政歌舞团演员、国家一级编导谷亮亮眼中,不少杂技演员的性格都是内敛的,“这与杂技艺术的特点有关系,比如顶缸技巧需要表演者有非常稳定的情绪,不受外界干扰。”杂技的真功夫与戏剧的假定性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矛盾,如何在紧张的表演环境中仍然保持情感的真实细腻,对演员来说是一大挑战。
内蒙古艺术剧院杂技团团长塔纳感到,在杂技剧的创作中,常常遇到演员不能充分理解、表现编导意图的情况。她举例,“如进行舞蹈表演时,总是能看到‘演’的痕迹,演员的身体、表情都不够自然。”塔纳认为,杂技技术要不断向着艺术化的高度发展,演员也必须能由内而外地表演,这需要艺术素养的整体提升。
“随杂技团在国外演出时,我发现国外的杂技团并没有配备编导,我的角色完全由团里演员承担,他们与观众的交流互动自然流畅,这都不是靠导演‘掰’出来的。”韩真说。
相较其他艺术品种,目前我国杂技行业人才培养模式依然很传统,学科建设不完善,亟须建立现代化人才培养体系,这些已经成为业界与学界的共识。
魏葆华介绍,明年9月,广州星海音乐学院将迎来第一批杂技舞蹈编导研究方向的硕士生。不少专家认为,这或许为杂技人才培养提供了新的思路。董争臻建议,杂技学科的设置应不局限于面对杂技人本身,“一方面可以包含愿意继续进行深造的杂技演员,培养他们的编导意识、提升审美,另一方面也要延揽其他艺术学科编导人才,让他们深度学习、理解杂技本体,更好地将其运用到创作之中。”
塔纳从院团人才的具体情况出发,提出了她的思考:“很多杂技演员都是在中专毕业后就进入院团演出,这也是他们艺术生命的黄金期,如何打破学历门槛,给他们提供继续深造的机会,还需要很多切实的考虑。”
《光明日报》(2024年12月11日 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