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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景棉(中国作协会员,著有《苏醒》《追梦》等)
我曾在中国作协临时工作过约两年时间。1997年初春,我第一次走进中国作协大楼,如同刘姥姥走进大观园,满眼新奇、陌生、神秘。
我所在的部门是信息处,也叫资料室,由创研部管理。资料室在作协大楼最高层,室内书柜林立,古今中外名著陈列其中,站成一排排诱人的景观。资料室南窗处,摆放着几张办公桌。窗台上的文竹、芦荟、吊兰,是郭玉萍精心养护的。尤其那盆吊兰,层层叠叠的叶子,瀑布般泻下来,像一群婀娜多姿的少女翩翩起舞。有一天,我从长茎上摘下一株小吊兰,宝贝似的带回家,栽到花盆里,它居然很快蓬勃起来,绿油油长满了盆。爱屋及乌,我养了它近20年,相看两欢喜。我曾把那盆吊兰繁衍的“子孙”送给亲朋好友。如今,它们依然在人间不同角落生长着,绿意盎然。
创研部开会的时候,在资料室北窗会议桌四周,围坐着我景仰的作家、评论家,他们是陈建功、雷达、胡平、张同吾、李炳银、吴秉杰、牛玉秋、季红真、张悦凯等人。他们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我笨嘴拙舌,很少说话,默默聆听着每一位老师的精彩发言,长见识、阔眼界。
他们所写的作品中,我最早读到的,是陈建功的短篇小说《丹凤眼》《飘逝的花头巾》,分别荣获1980年、1981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当时看罢,喜欢至极!便向家人介绍:这位作家在京西煤矿挖过10年煤,曾是咱工人队伍中的一员!
1997年3月6日,我收到雷达老师的大作《缩略时代》,如获至宝。有人说,他是中国当代文学前沿的雷达,有着一双超凡的鹰眼,嗅觉敏锐,语出惊人,引领风潮,一直活跃在当代文坛上。他搜索扫描着当代文学的新变、新趋势,发现着当代文学新人、新现象。
同年6月,我得到韩作荣老师签名的《韩作荣自选诗》。这本诗集荣获首届鲁迅文学奖。韩作荣是著名诗人、作家,后来担任过《人民文学》杂志主编和中国诗歌学会会长。他是一位人如其文、文如其人的诗人。他写给妻子郭玉萍的诗,资料室的女士们都拜读了,我们津津有味地聊着,谈论着韩作荣的诗作,分享着郭玉萍的幸福。郭老师曾邀请我们到她家里相聚。在她整洁温馨的公寓里,大家很随意,聊得舒心欢畅。美好的情谊,把平凡的一天浸染出温润的光泽。
我还收到陈建功的《鬈毛》、胡平的《叙事文学感染力研究》、季红真的《世纪性别》等。每当收到作家们的签名大作,我都格外珍惜、感激。邂逅一本好书,如同遇见一位知己,顿觉灵魂摇曳,心旷神怡。阅读佳作,让平凡的人生变得丰盈而精彩。偶尔得到几个信封和一本信笺,上面有“中国作家协会”字样,我很珍惜地节省着用,把它们保存至今。
创研部各位老师每天都有看不完的书。他们要参加作品研讨会,要写评论,一双双眼睛不停穿梭在书堆里。午休时间,他们是需要放松一下的。陈建功、高洪波、雷达、吴秉杰等人爱打乒乓球。有一次,我去观战,一边是高大魁梧的高洪波,一边是身材苗条的董汶。双方你来我往,奋力扣杀,汗珠子滴答而下。小小乒乓球忽高忽低,声东击西,看得我眼花缭乱。我为他们的球技叫好!打球者多为男士,只有董汶一位女士。吴秉杰看到我,笑着说:又来一名女将。随即把球拍递给我,我试了几个球,水平悬殊太大,便难为情地把球拍还给吴老师。他们和善友好的目光,消解了我的尴尬。
我在工作时间是不敢也没空看书的,认为那是违规行为。暂时没事的时候,我会用东西把书遮盖住,偷偷看几眼。有一次,创研部小赵来资料室,经过我身边,拿去遮盖物后说了一句:读书学习是好事,不用遮掩。她的话令我心暖。
1998年的一天,我在作协大楼的某层,看到摆放整齐的桌椅、桌牌,一大串名字让我眼前一亮:周梅森、张平、陆天明、张宏森、范小青、叶广芩、秦文君、李兰妮……我用敬佩的目光逐一抚摸着每一个名字,羡慕不已。我多想走近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和他们成为朋友,向他们请教学习呀。
我每次出入资料室,经过他们身边,总要投去羡慕的目光。看到他们中有人走进资料室,站在书架前翻阅,我会突然心跳加速,那些新书的卡片、编号中,有我的汗水。能为作家们服务,我是愉悦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作协举办的一个作家学习班,有30余名全国各地的中青年作家参加,学时一个月。课程安排很紧,授课老师都是相关领域的拔尖专家。大部分专家讲座时,当时担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的翟泰丰同志都亲自坐镇,他像个班主任,鼓励大家写出好作品、经典作品。
在作协时常碰到认识的作家,令我惊喜。比如,我的家乡河北文坛的“三驾马车”——谈歌、何申、关仁山,山西作家焦祖尧、彭图等人。我和彭图1986年相识在赵树理文学院,那时,我还在山西541军工厂工作。彭图送我一本长篇小说《野狐峪》,焦祖尧送我一本报告文学《黄河落天走山西》。他们是来参加山西作家长篇小说丛书研讨会的。
总之,在这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有文友说:你守着恁多名家,应该请他们看稿,指导你修改提高。我说:他们都很忙,我可不敢打扰!
我渴望得到帮助指教,想提高,但又不好意思张口,唯恐给人添麻烦。除了开会、党员学习,我和创研部各位老师并不常见。偶尔碰面,看到他们忙碌的样子,请教的念头便一次次打消。在即将离开资料室时,我鼓足勇气,请胡平老师看过我的一部中篇小说《苏醒》,他耐心向我讲了许多。胡平等老师对我的帮助,令我终生难忘。
一晃,27年过去了。在作协的那段日子,会永远激励着我在文学路上蹒跚前行。
《光明日报》(2024年12月13日 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