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 韩业庭

　　文化馆、图书馆、博物馆是我国公共文化服务的三大主阵地。相较于频频“出圈”的图书馆、博物馆，文化馆则显得“低调”得多。很多人不仅对文化馆的服务无感，甚至说不清楚“文化馆到底是干什么的”。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出，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立优质文化资源直达基层机制，健全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机制，推进公共文化设施所有权和使用权分置改革。

　　群众需求和政策导向，都促使文化馆行业必须深化改革、转型升级。

　　不久前，中国文化馆年会在广州举办。参加会议的不仅有文化馆行业从业者，还有人工智能专家、科技公司负责人、网络平台代表以及网红博主，他们围绕文化馆如何转型升级展开思想碰撞和经验交流。

　　提供新的沉浸式服务

　　到图书馆可以读书，到博物馆可以欣赏文物，到美术馆可以看展览，到文化馆可以干什么？文化和旅游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主任、中国文化馆协会理事长白雪华认为，文化馆要想吸引人、留住人，得有独特的产品和服务。近年来，沉浸式体验在文旅领域发展迅猛，文化馆应紧跟时代潮流，通过打造沉浸式新空间，提供沉浸式新服务，推动自身转型升级。

　　文化和旅游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副主任尹寿松介绍，最近两年，各级文化馆结合当地文化特色，深入挖掘本土文化资源，积极开展沉浸式体验的探索和实践。比如：有的致力于沉浸式空间设计和建设；有的聚焦沉浸式活动策划与组织；有的将文化遗产和非遗技艺通过数字化手段融入沉浸式交互体验；有的聚焦内容创作，打造互动剧本，与艺术团体合作创作沉浸式文艺作品。

　　在各种探索中，最主要的方向是以沉浸式剧本娱乐为载体，用丰富的故事内容串联文化活动，让文化活动变得更加有趣。

　　文化馆开展沉浸式剧本娱乐活动，除了场地空间，还需要声光电等硬件以及剧本等软件，甚至还需要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加持。很多基层文化馆财力有限，往往很难负担前期投入。咪咕数媒总编辑张学伟说：“只有把软硬件及技术的价格降下来，文化馆的沉浸式服务才能具有普惠性。”

　　非遗资源、群文资源是文化馆的特色资源，演出和展览是文化馆最擅长的文化活动形式。广州市文化馆副馆长黄燕认为，文化馆开展沉浸式活动、提供沉浸式服务，要立足自身特色资源，从自己最擅长的活动入手。最近两年，广州市文化馆进行了“沉浸式+展览”“沉浸式+演出”“沉浸式+剧本揭秘”等不同的探索。“我们的经验是，打造这些沉浸式业态，不能仅仅依靠政府投入，而应尽可能采取市场化运作方式，吸引社会力量长期持续投入。”黄燕说。

　　文化科技创新服务联盟主席代旭认为，光靠文化馆自身力量难以推动沉浸式业态快速发展，一定要引入社会力量。引进的社会力量如果太碎片化又不好组织，文化馆可以通过与平台型机构合作来提升工作效率。

　　加强与社会力量合作

　　“自2025年开始，广州全面实施零基预算改革。我们文化馆的所有项目，都需要参加竞争性申报，通过了，才有经费。在这种情况下，项目经费必然大大减少。那如何开展服务？”广州市文化馆馆长董敏说，“只能利用自己的阵地，去找社会力量进行合作。”

　　广州文化馆是全国最大的文化馆，同时还是国家3A级旅游景区，馆内游人如织。很多社会机构看中了该馆的场地和人气，希望可以到馆内举办活动进行品牌宣传。“我们根据自身定位，有选择地与社会机构开展合作，在自己不投入资金的情况下，举办了大量文化活动，取得多方共赢的局面。”董敏透露，2023年广州市文化馆的经费仅够开展1000余场活动，但通过与社会力量合作，最终开展了3912场公益性活动。

　　随着公共文化场馆的增加以及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入，一些文化馆无法增加人员编制，需要引入社会力量进行运营管理。“这就是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置。”北京大学国家现代公共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文化和旅游部国家文化和旅游公共服务专家委员会首席专家李国新说。

　　人们担心，对文化馆进行社会化运营管理，会导致文化馆专业化水平降低、服务质量下降。在李国新看来，要破解这一难题，需要建立面向社会化运营管理人才的职业技能评价制度。比如，建立规范、高质量的专业课程培训体系和职业技能考核、评价、认证机制。经过系统规范的培训、考核、认证，相关人员持证上岗，并推动职业技能登记与薪酬挂钩。

　　整体而言，参与文化馆公共文化服务的社会力量仍然比较分散，很多社会机构积极性不高，这是因为激励机制不够健全。

　　怎样建立激励机制？在文化和旅游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文化馆研究院副院长杨乘虎看来，当前激励社会力量拓展和创新服务的主要方式就是发展优惠收费的普惠性非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根据《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保基本、兜底线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都是免费的。那些特色化、个性化、定制化的服务，属于非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不能让全体老百姓为其买单，而应让受益者自己适当负担。由于这些服务面向广大人民群众，所以收费应该是普惠性的。

　　目前，要做到这些还存在体制机制上的障碍。收费服务被视为经营活动，而文化馆属于公益一类事业单位，不能开展经营活动。“破解这一难题，需要进一步深化文化体制机制改革。”杨乘虎说。

　　用数智化推动优质文化资源直达基层

　　在本次年会上，武汉大学教授、人工智能艺术家蔡新元向与会者展示了人工智能创作的各种艺术作品。最让大家吃惊的是，人工智能已经可以单独创排演出一台晚会。

　　“对文化馆行业而言，人工智能是挑战，更是机会。”文化和旅游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副主任罗云川介绍，他们正在推动公共文化垂直领域的大模型建设，同时为国家公共文化云平台接入大模型，推动国家公共文化云智慧化升级，让用户更加便捷地获得文化服务。比如，接入大模型的国家公共文化云，上线了“才艺讲解”“虚拟助教”等功能，可以准确快捷地回答用户提出的文化艺术问题。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群众对文化产品和服务的要求也不断提高，不仅要“有”，还要“好”。优质文化资源的下沉，正是对这一需求的积极回应。罗云川认为，数智化也为线上优质文化资源直达基层提供了有效途径。比如，文化和旅游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牵头推出的公共文化驿站，以公共文化云平台为支撑，综合运用5G、大数据、虚拟现实等技术，整合汇聚特色文化艺术资源，可以为群众搭建鉴赏、观影、培训、体验等互动式、沉浸式、大众化的服务场景。可移动、可装配的特点，让公共文化驿站可以灵活配置到村头、巷尾、商场、景区等各种地方，真正把优质文化资源送到群众身边。

　　通过数智技术还能够实现文化资源的广泛传播和精准投放。重庆市群众艺术馆馆长任竞认为，运用数智技术对到馆的群众进行用户画像，能精准掌握他们的兴趣爱好，大大提升服务的精准度。

　　目前，一些文化馆还推出AI馆员，用以辅助文化馆工作人员开展艺术培训，补齐了文化馆在全民艺术普及中人才不足的短板。超星公共文化研究院副院长叶艳鸣认为，虽然人工智能不会代替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但将改变文化馆的服务方式。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杨永恒说，推动文化馆行业转型升级，数智化是绕不过的坎，但数智化必须立足人的发展、坚持社会效益优先，以价值理性驾驭工具理性，促进科技向善，让数字文化真正惠及人们生活。

　　《光明日报》（2025年02月26日 1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