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右上角微信好友
朋友圈
点击浏览器下方“”分享微信好友Safari浏览器请点击“
”按钮
【抗战中的百年巨匠】
作者:王越超(中国话剧理论与历史研究会会员)
1937年的一天,正在写作话剧《原野》的曹禺(原名万家宝)收到一封来自天津的急报——他的哥哥万家修去世了。曹禺担忧继母无法承受悲痛,于是在话剧完稿后,立即从执教的南京国立戏剧学校启程回天津。
1942年12月21日,中国万岁剧团在重庆抗建堂演出《蜕变》。史东山导演,舒绣文饰丁大夫,陶金饰梁公仰,孙坚白(石羽)饰况西堂,连续演出28场。
曹禺回到天津的第二天,震惊全国的七七事变爆发。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炮火封锁了交通道路。他困在家中无法外出,时常听到隔壁传来令人烦躁的声音:一个伺机卖国求荣的人整天叽里呱啦地练习日语。回想起在南京目睹的国民党监狱中爱国分子被迫害的惨状,曹禺心中涌起一股“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愤懑:中华民族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当春天到来,蛰伏于凛冽冬季的昆虫体内涌动着蓬勃力量——它将褪去旧壳,长出新躯,这痛苦的蜕变滋养着生的欢欣,也为旧事物敲响丧钟。一部新剧作的创意在曹禺心中萌发,这就是《蜕变》。
短暂驻足天津后,曹禺寻机离开。陆路被日军封锁,他辗转海上,最终抵达长沙,与因战乱而迁移至此的国立戏剧学校会合。一路上,他目睹了哀鸿遍野、春燕无归的惨状,默默记下日本侵略者的笔笔血债。
1937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但再严酷的寒风也无法吹灭人心头的火焰。国民党中的“异党分子”徐特立,于12月11日在长沙银宫电影院发表抗日救国演讲。曹禺被他“抗战必胜,日本必败”的论断所打动。次日清晨,他专程拜访徐特立,却发现老先生已外出,便与他的勤务兵攀谈起来。曹禺了解到,徐特立与小勤务兵同吃同睡,教其认字读书,是位和蔼的革命前辈。聆听中,曹禺领悟了“平等”的真谛,此前令他困惑的问题隐约有了答案。离开后,徐特立的形象在他心中萦绕不散,成为《蜕变》中梁公仰的原型。
战火持续蔓延,长沙难以久留,国立戏剧学校继续西迁。作为教务主任,曹禺随校同行。一路上逢着陆地,他便与学生上岸,演出街头剧宣传抗日。剧校短暂驻足重庆后,又转而去了更为偏僻的四川江安。
1939年冬,寒风拂过江面,却吹暖了曹禺的心——他收到了周恩来同志的信件。此时周恩来刚到重庆,领导中共中央南方局,希望见他一面。
在一间简陋的房屋里,曹禺见到了这位久仰其名的南开校友。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突然,一架日寇飞机伴着轰鸣声从空中飞过。周恩来拉着他跑到山上避难。几声巨响后,浓烟火光中,几间民宅被夷为平地。周恩来怒斥国民党假抗日、真反共的卑劣行径。他的话语振聋发聩,成为曹禺心中“蜕变”的精神养分,曾经那个令曹禺茫然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波光粼粼的江面既映照着群山,也激荡着曹禺的思绪。回到江安后,他开始创作《蜕变》。为了加快进度,他唤来学生季剑紫,两人同吃同睡、夜以继日——曹禺写一部分,季剑紫就刻蜡纸;每写完一幕,演出队伍就排练一幕。
《蜕变》很快写完并排练完毕,但上演之路十分艰难。国民党官员观看彩排时,对剧中宣传抗战的细节横加质疑,害怕作品激发的抗战力量威胁其统治。面对压力,曹禺和剧团成员巧妙应对。他们设计了两套台词,一套用于正常演出,一套应付检查。
1940年4月,《蜕变》由国立戏剧学校在重庆国泰大戏院首演,作品一经演出就受到广大观众的欢迎。后来,抗敌宣传队和抗敌演剧队在柳州、长沙、昆明等地巡演。苦干剧团在上海的演出也场场爆满,反响热烈。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国土,民族陷于危难。但这并不能击垮优秀的中华儿女——他们向往自由和平,为蜕变后的新世界奋斗不息,正如《蜕变》所昭示的精神:在战火中破茧,于苦难中新生。
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光明日报》(2025年05月30日 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