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品的故事】

  作者：王雪峰（中国美术馆民间美术部主任）

　　中国彩塑艺术历史悠久。神话传说中，女娲“抟土造人”就是通过捏泥塑形实现的。史前考古发现许多人和动物形状的彩塑，可以将之看作这一艺术形式的萌芽。明清之际，民间彩塑艺术走向繁盛，成为民俗生活中的亮丽风景。近代以来，随着经济发展以及民俗功用需求的增强，以天津、江苏无锡、陕西凤翔、山东高密、广东大吴、河南浚县及淮阳为中心的一批民间彩塑产地逐渐形成。这些彩塑艺术风格各异，地域特色显著。

　　民间彩塑除了祈福功能之外，在题材、造型和色彩上还具有独特的玩赏性。民间彩塑玩具，过去被称为“耍货”，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尤其孩童的喜爱。比如，陕西凤翔坐虎和山东高密叫虎两种彩塑玩具，就把童趣意味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陕西凤翔一带，亲友们在孩子满月时，常常将坐虎当作礼物，祈愿孩子平平安安、健康成长。虎作为百兽之王，其形象逐渐成为护佑平安、驱邪纳福的守护神，是民间艺术中一种常见的题材。坐虎是凤翔泥塑中最具代表性的形象。中国美术馆藏有陕西凤翔彩塑《大坐虎》（图①），其造型憨态可掬，色彩艳丽喜庆，身上图案多以莲花、石榴、牡丹等吉祥图案为主，并以太极图、铜钱纹、云纹进行装饰，尤其是虎面四周的“颤头”还巧妙地装饰着花卉和猴子形象造型，既体现了老虎的威风凛凛，又以强烈活泼的风格吸引孩童的注意力。

图①：大坐虎  

胡深 陕西凤翔

　　民间彩塑中的虎到了山东高密又变成了叫虎。在民间艺人的创造下，虎身从腰分为两个部分，再用牛皮连接，将头和尾进行挤压，泥老虎会发出“咕嘎咕嘎”的响声，因此被称为叫虎。高密叫虎造型萌态可爱，在白底之上以红、绿、黄等设色，色彩艳丽，并绘以牡丹图样以及“福寿禄”文字表达吉祥寓意，是集形、色、声、动为一体的民间工艺。它不仅是深受孩童喜欢的玩具，同时还是具有护佑家宅平安意义的吉祥物。

　　除了虎形象，还有福娃娃形象的玩具，也在民间广受欢迎。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无锡惠山泥人中的“阿福”形象。在无锡惠山一带流传着“沙孩儿”降服山林怪兽，保护一方平安的传说，这个“沙孩儿”就是“阿福”。中国美术馆藏有无锡惠山的《大阿福》（图④），在民间艺人的创造中，这一对阿福形象圆圆胖胖，一脸福相，寄托着人们对于平安、富贵、多福的美好愿望。这款“阿福”的设色非常精细，工艺水平极高。

图④：大阿福 

喻湘涟、王南仙 江苏无锡

　　在祈福、娱乐功能之外，一些彩塑玩具还注重寓教于乐，承担和发挥着一部分社会教育的功能。

　　明清时期，戏曲成为老百姓最为喜欢的一种娱乐方式,随之也成为传统社会中一个重要的公共道德伦理教育的载体，观众既可以在戏曲表演中得到精神的享受，也接受了人伦教化。“戏出”主题，是民间艺人常表现的题材。儿童通过玩赏“戏出”题材的彩塑，可以得到历史与道德的启蒙。中国美术馆藏河北玉田彩塑《杨宗保》（图②），表现的是《杨家将》中的人物形象。该作品以翻模法制作，在模件之上设白底，画工在隐约可见的形象之上绘色，人物形象主要靠设色衬托出来。其造型和设色皆具一定随意性，难能可贵的是保留了民间彩塑原生性的特点，色彩以红绿调为主，间插黄蓝黑色，白底留空，色彩对比强烈。山东仓山彩塑作品《刘关张》在艺术手法上和玉田彩塑比较接近，也是具有原生美感的民间彩塑，但此作品在色彩上多用翠绿、粉红等间色，降低了色彩的纯度。无论是玉田彩塑还是仓山彩塑，它们都以写意变形的形象和自由的色彩，呈现了民间彩塑中的童心和童趣。儿童得此彩塑人偶，历史知识和英雄人物形象及其承载的审美因子会在他们的内心种下宝贵的种子。

图②：杨宗保

吴玉成 河北玉田

　　益智彩塑玩具也是民间艺人擅长的创造，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孩童纯真活泼的心灵。中国美术馆藏的产自无锡的玩具《车状元》（图③）《车老虎》，就是用彩塑的手法制作而成的。将状元郎和老虎放在可以滚动的四轮车上，通过联动装置，儿童在驱车前行时，上面的状元郎和老虎也会一上一下地跟着摆动。这种运用简单机械原理、体现朴素互动性的玩具，激发着孩童动手又动脑的热情。

图③：车状元 

喻湘连、王南仙 江苏无锡

　　中国民间彩塑根植于漫长的农耕社会,伴随着民俗生活的需要而产生，在玩赏之中所展示出的童趣，是其重要的艺术特色和魅力所在。无论是孩童，还是成人，都不仅能够在民间彩塑中感受到艺术之美、玩乐之趣，还可以从中获得人伦道德的教益。

　　《光明日报》（2025年06月01日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