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连线】

　　光明日报驻布拉格记者 杨艺明

　　当地时间6月2日上午，波兰国家选举委员会宣布，由法律与公正党支持的独立候选人、历史学家卡罗尔·纳夫罗茨基以50.89%的得票率险胜公民联盟候选人、现任华沙市长拉法乌·特扎斯科夫斯基赢得大选，后者得票率为49.11%。此次选举投票率高达71.63%，创下1990年以来波兰总统选举投票率最高纪录。这场胶着的选战不仅牵动着波兰政坛，也将深刻影响欧盟一体化、中东欧地缘政治格局及跨大西洋关系走向。

6月1日，卡罗尔·纳夫罗茨基（左三）和家人在波兰首都华沙一处投票站投票。新华社发

　　小优势翻盘带来大变化

　　波兰总统选举第一轮投票于5月18日举行，特扎斯科夫斯基以30.8%的得票率领先，纳夫罗茨基紧随其后，得票率为29.1%。因无候选人获得半数以上选票，二人进入6月1日的第二轮决选。竞选期间，特扎斯科夫斯基民调长期保持领先，当日投票刚结束时出口民调也显示特扎斯科夫斯基将以50.3%的支持率胜选，令其支持者短暂振奋。然而，最终却发生戏剧性逆转。

　　这场逆转与右翼势力的再动员密切相关。针对第二轮投票的两位候选人，在首轮投票中得票率近15%的极右翼候选人门岑提出了反对乌克兰加入北约、反对派遣波兰军队进入乌克兰等“八项条件”，供其支持者判断应如何投票。纳夫罗茨基表示全部接受，而特扎斯科夫斯基只接受了其中四项，最终，约87.2%的门岑支持者将选票投给了纳夫罗茨基。此外，另一位极右翼候选人布劳恩超过九成的支持者也选择在第二轮投票中支持纳夫罗茨基。由此，纳夫罗茨基迅速整合右翼力量，实现反超。

　　年仅42岁的纳夫罗茨基是首次竞选国家公职，将于8月6日接替现任波兰总统杜达。有分析称，纳夫罗茨基之所以被法律与公正党看中，正因为他是新面孔，不带政治包袱。从国家层面看，此次总统选举正值现任总理、亲欧派的图斯克执政一年半之际，因此也被视为对图斯克及其执政联盟的一次全民公投。

　　“府院之争”恐加剧

　　保守派政党法律与公正党目前是波兰第一大党，曾在2015—2023年执政。在2023年底的议会选举中，该党虽获得最多席位，但由于未能成功联合其他政党组阁，顺次把组阁权交到了公民纲领党主席图斯克手中，后者成功组阁并于2023年12月就任总理。图斯克执政以来，和法律与公正党斗争不断。

　　波兰为议会制共和国，总统虽不直接负责行政事务，但拥有外交与国防领域的代表权；不仅是国家元首，还是武装部队总司令，并拥有议会立法的否决权。图斯克上台以来试图推进司法、媒体、堕胎合法化等多领域改革，并修复“上届法律与公正党政府与布鲁塞尔受损的关系”，但杜达多次动用否决权，使相关改革议案难以落地。

　　此次大选被视为图斯克打破“总统掣肘”的重要机会，然而结果却使其不得不延续与保守派总统“共治”的局面。推翻总统否决需议会三分之二多数，当前执政联盟在议会拥有53%的席位，意味着总统手中的否决权能强力遏制图斯克政府的改革议程。

　　纳夫罗茨基的胜选被保守派称作“对政治垄断的反击”。他在胜选演讲中称“我们不会让这个夺走梦想和抱负的政府完全掌控一切”，表示要坚定捍卫传统价值观与波兰的民族认同。总统与总理权力的分裂局面恐加剧波兰政府施政的复杂性，深刻影响波兰未来政局走向。

　　图斯克若无法推进相关改革议程，兑现其向选民作出的承诺，还可能在2027年大选中面临更大挑战。华沙大学政治学者雷纳塔·米恩科夫斯卡指出：“政府改革承诺迟迟无法兑现，已经开始动摇一部分温和选民对执政联盟的信任。”如图斯克政府持续受阻，保守派还可能借势推动提前议会选举，谋求政治翻盘。

　　国际事务中或现新姿态

　　此次大选是对波兰亲欧路线的一次考验。尽管图斯克政府将继续奉行亲欧主义政策，但纳夫罗茨基可能在欧盟一体化、绿色协议、对乌政策等议题上与布鲁塞尔产生摩擦。

　　纳夫罗茨基持疑欧立场，曾多次质疑欧盟的气候和移民等政策。有专家分析指出，波兰恐再度成为欧盟内部“搅局者”，这不利于欧盟在俄乌冲突、关税争端等问题上达成统一立场。

　　对周边国家而言，波兰政治再度呈现右转趋势，也可能助力斯洛伐克、匈牙利等保守主义政府地区话语权的提升。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选前就公开支持纳夫罗茨基，并对其胜选表示祝贺。匈牙利外长西雅尔多也表示，这一结果为“欧洲爱国者带来了新的胜利”。

　　5月初纳夫罗茨基曾访问白宫，与特朗普短暂会面，后者明确表示“你会赢”。5月27日，美国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在波兰举行首次会议，美国土安全部长克里斯蒂·诺姆在活动上表示：“如果纳夫罗茨基当选，波兰人民将拥有一个强大的盟友，美国军队将继续在这里驻扎，你们也将拥有美国制造的高质量装备。”选前的这一系列动作，引发了外界对美国干涉波兰大选的猜测。

　　中国-中东欧研究院研究员拉迪斯拉夫·泽马内克表示，此次波兰总统选举，显示出民众对保守派候选人的偏好。纳夫罗茨基的胜出为波兰保守力量赢得了空间，更为波兰未来政局增加了不确定性。无论是图斯克政府、欧盟机构，还是美国、乌克兰等外部观察者，都需重新评估波兰在区域与国际事务中的新角色与新姿态。

　　（光明日报布拉格6月3日电）

　　《光明日报》（2025年06月04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