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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文学要有“大文学观”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5-11-05 0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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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李云雷(《中国作家》杂志主编)

  最近,新时代文学与“大文学观”的话题引起广泛关注。“大文学观”的提出有利于打破文学界对“纯文学观”的潜在迷恋,有利于超越新时期文学的美学成规,有利于推动新时代文学的发展。但何谓“大文学观”,目前尚未有明确的规范,笔者不揣冒昧,试图对这一问题进行粗浅的分析与探讨。

新时代文学要有“大文学观”

外卖员王计兵将外卖体验融入诗中,至今已出版4部诗集。资料图片

  可以说,“大文学观”是新时代文学牢记“国之大者”的表现,也是对新时期“纯文学观”的一种批评与超越。这一命题对新时期以来文学的“主体性”“向内转”“写什么”和“怎么写”等一系列理论命题进行创造性重构,扭转“纯文学观”对叙述、形式、修辞的重视,以及个人化、内向化、西方化的倾向,重建文学与人民、生活、世界的联系。具体说来,重建“大文学观”至少应该包括重建大文体观、大生活观、大文艺观、大文化观等不同的维度。

  在纯文学观的视野之中,只有注重叙述、形式、修辞与技巧的作品才是“文学”,才是“好的文学”。在这样的评价标准中,散文、戏剧、报告文学等与社会现实相关的文体被排除在“好的文学”之外,而只留下小说与诗歌。即使在小说与诗歌中,也只有那些具备先锋性、实验性的作品才被视为“好的文学”。像路遥《平凡的世界》这样现实主义的作品则不够“纯粹”,所以其发表才会遭遇诸多波折。而所谓先锋性、实验性的标准则主要来自西方现代派。在一段时间内中国文学只是模仿西方现代派文学的试验场,而无法表达中国人的生活经验和喜怒哀乐,这极大地损伤了中国文学的主体性与自主性。

  新时代以来,我们重建中国文学的主体性与文艺的人民性标准,也要重建新的“大文体观”,即文学不仅包括实验性的小说、诗歌,也包括现实主义的小说、诗歌,也包括散文、戏剧和报告文学,也包括20世纪90年代发展起来的通俗文学、新世纪兴盛起来的网络文学,以及最近风起云涌的素人写作等。只要这些作品能够表达中国人的生活经验与喜怒哀乐,就是“文学”,只要写得深刻优美,就是“好的文学”,而不必以文体、技巧论优劣。对于作家来说,也要打破文体优劣的固有观念。鲁迅既写小说,也写散文,既写诗歌,也写杂文,还写论著、做翻译,对他来说重铸现代中国人的灵魂才是最重要的,不同的“文体”只是趁手的兵器。新时代作家要突破具体的文体界限,重建新的“大文学观”,充分表达出新时代中国经验的深刻、复杂与丰富。

  在纯文学观的视野中,文学并不是来自生活,而是来自对西方现代经典的学习与借鉴,即使与生活相关,也只是与创作主体的生活、情感与情绪相关。新时期以来,文学对“生活”侧重点的理解随时代而发生变化,如果说“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主要写的是“时代生活”“公共生活”,那么先锋文学写的则是“个体生活”,新写实主义写的则是“日常生活”。我们可以看到,“个体生活”“日常生活”等写作潮流的出现,在当时的语境中拓展了文学的表现范围,有其针对性与合理性,但自“个体生活”以来,文学对“生活”的理解愈发狭隘,甚至趋于极端,似乎只有个人的、日常的、私密的生活才是“生活”,而他人的生活、时代的生活则不是“生活”。事实上,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的飞速发展极大地改变了中国的面貌,时代的深刻变化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每个中国人的日常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也只有联系时代的变化,我们才能理解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心灵世界及其变化,如果将某一时期的“日常生活”进行孤立、封闭的理解,那么我们不仅无法正确认识“自我”,更无法客观、全面认识中国。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需要将个人生活与时代经验结合起来,重建“大生活观”与“大文学观”,关注时代、中国与我们每个人生命体验的变化。

  在纯文学观的视野之中,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诗到语言为止”,要充分彰显文学的“主体性”,这在特定年代有其历史的合理性,但时过境迁,过于强调文学的“语言”与“主体性”则易于坠入神秘主义的窠臼。如果文学只强调“语言”,摄影只强调“光影”,美术只强调“笔触”,不同艺术都将语言的独特性绝对化,那不仅艺术之间无法交流,各艺术门类也将与时代产生脱节。文学固然是语言的艺术,但同样或更加重要的一个命题是“文学是人学”。语言随时代而变,人学随时代而变,文学也随时代而变。鲁迅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艺术正是可以让人类“悲欢相通”的重要载体。阅读一部小说,欣赏一部电影,观看一幅美术或摄影作品,观者可以共同进入同一种情绪或同一个节奏,与作者心灵相交,与其他观者共同体验艺术之美及他人的生活经验与内心世界,这些也反向塑造了观者的心灵与美学感觉,这是我们从那些经典作品中所获得的恩惠,也让人类更加“悲欢相通”——对他人的生活处境更具同情心与悲悯心。在各艺术门类中,文学因其语言更接近人类的思维,所以更具思想性。“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新文学不仅在艺术、文化领域处于先锋位置,也在整个社会领域处于先锋位置。重建“大文学观”,就是要让文学摆脱自我的禁锢,在与时代和其他艺术的交流互动中,充分发挥其思想性与独特性,恢复其先锋位置与引领作用。

  “文学是人学”,历史学、社会学与哲学等人文与社会科学也是“人学”,医学、基因工程、脑科学等自然科学也是“人学”。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改变了人类对自我的认知,也改变了文学史的书写。新世纪以来,科学技术的发展突飞猛进,我们正在迎来新一轮科技革命。新时代文学不应孤立在对“文学”的固定理解中,而应当积极汲取各科学领域的前沿成果,以开放的心态探索新世纪的“人学”,特别是人性、人心与人情之变与不变。以现在热门的人工智能为例。人工智能的出现和人机协同的前景,将在何种程度上改变传统“人”的观念,就是“人学”值得关注的问题。科学在不断发展进步,向各个领域各个分支延伸展开,但文学也有自身的优势,那就是文学始终关注的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分支细化而忽略对人的整体观照,读者从中可以身临其境般体验到特定的时空、人物的生活与情感、作者深刻独特的思考,并与作者和其他读者产生心灵交流。这就是为什么恩格斯如此评价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我从这里,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如革命的动产和不动产的重新分配)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上学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同样我们阅读《红楼梦》《战争与和平》《巴黎圣母院》等文学经典,也能在历史、社会等知识之外,直观地感受到作者笔下鲜活的人物,微妙的人际关系及其生活状态与细节。这种活生生的气息或许正是恩格斯所说的“还要多”的部分,也是文学的优势和魅力所在。新时代文学在关注活生生的人的同时,也要不断汲取科学前沿的最新成果,让文学具备新的科学根基,并以此勘探新世纪人类的生存与精神处境。

  总之,我们必须将文学从纯文学的观念中解放出来,让新时代文学向更广阔的生活敞开,向艺术和科学敞开,向人民与大地敞开,讲述新时代的中国故事,讲述中国人的希望、梦想和理想生活,在对新时代的深刻摹写中展现出新的中国美学、中国精神与中国力量,为推动文化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作出独特贡献。

  《光明日报》(2025年11月05日 14版)

[ 责编:孙宗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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