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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北上》:大运河畔的寻常市井与百年兴衰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5-11-19 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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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毛时安(文艺评论家)

  由中央戏剧学院和杭州话剧艺术中心创演的话剧《北上》,改编自茅盾文学奖长篇小说《北上》。

  近些年,根据长篇小说改编的艺术作品越来越多。小说固然能提供优质素材,但改编难度其实很大。首先是体量不对称:改编成电视剧,内容上需要做“加法”,有观众就说,电视剧版《北上》已不是原著模样,成了个“新玩意儿”;改编成舞台剧,则必须做“减法”。而且当下小说的写法有别于传统,不再是单一人物的命运情感、一个家族的兴衰或一条主线贯穿始终,而是常采用多线并行、时空交错的结构。30万字的《北上》便是如此,它将中国人与意大利人、文人与船夫等运河沿岸各色人物交织在一起,把寻常市井风情与民族百年兴衰,在近现当代不同时段中穿插铺展,极具韵味。从小说的案头阅读到话剧的剧场呈现,《北上》的改编本身就是一次艰难的“北上”航程,核心在于找到“原著尊重”与“舞台再生”的平衡点。编剧需在剧本中构建这样的戏剧情境:既可供舞台演出,又能让故事“神采奕奕站立在舞台中央”,呼应运河的当下脉动。运河与岸上风景皆在流动,这种“流动”既是空间的——剧中沿运河北上,闯过杭州酒楼、扬州古巷青楼、淮安清江浦码头、聊城光岳楼、通州民居等场景;也是时间的——从1901年的兵荒马乱,延续至2014年大运河申遗成功的繁荣当下。

  改编中,话剧将原著“历史与当下双线并行”调整为“历史为主、当下为副”的结构。它大刀阔斧删减旁支情节,聚焦核心主线:担任翻译的中国文人谢平遥、挑夫邵常来陪同意大利青年小波罗北上寻弟。这条主线没有金戈铁马,却藏着牵动人心的戏剧冲突:小波罗在寻弟途中,既受谢平遥儒家情怀的潜移默化影响,也感受着邵常来、孙过程等底层民众朴实直接的善意。尤其是“运河是谁的记忆”的激烈辩论,让小波罗在中西文化碰撞中,逐渐走进运河世态人情。剧中诸多场景堪称“泪点”:谢平遥与天香萍水相逢的情愫,淮安清江浦萧瑟芦苇旁天香衣冠冢前的祭奠,小波罗在通州客船临终时的喃喃遗言。副线则围绕后人展开,孙宴临与谢望和关于“如何留存运河记忆”的争论、船夫邵秉义卖船风波,与主线一动一静呼应,勾勒出当代运河边的生机与思考。编剧的巧思在于,将文学描写转化为凝练的戏剧情境,让人物通过直接的言行、对峙与交流,把文字的生动转化为视听可感的具象张力。

  文学改编戏剧有两步关键:从小说到剧本,从剧本到剧场。小说成功不代表剧本成功,剧本成功也替代不了剧场成功,而《北上》出色地完成了这“双重成功”。杭州话剧艺术中心虽非声名显赫的名团,但其数十位平均年龄不足三十岁的年轻演员,将饱满热情投入舞台与角色。每个人都力求“让自我与角色灵魂契合”:小波罗从陌生怀疑到信任嘱托的心理转变、谢平遥沉稳博大的儒家风范、船夫的憨厚淳朴、天香等女性角色的灵魂洁净,即便戏份不多的角色,也刻画得精细可信。经过数十场巡演,演员对人物的拿捏、台词的处理已达高水准,舞台上哪怕一声叹息的细微呼应都精准到位。

  《北上》的舞台设计更具意象之美,核心符号是“船”。这条采用榫卯结构的简约装置,可拆可转、可升可降,兼具现代艺术感与多义解读空间。船既是大运河的载体与化身,也是故事的主要场景,堪称“不开口的核心角色”:主线故事皆发生于船上船畔。正如导演的诗化构思:“升起来,像悬在时光里的记忆;转起来,让晚清漕船与当代游船相遇;沉下去,把百年悲欢藏进水面。”当小波罗在通州船舱闭眼,百年后孙宴临在同码头拾起旧船板,舞台时空便完成“折叠”。此外,反复出现的“照相机”也颇具深意:从众人最初的“惧怕”,到聊城光岳楼前几代人同框合影,快门按下的瞬间,暗喻文化隔阂的消融。

  剧中运用的舞台手段极为丰富,歌剧、快板、船工号子、多媒体等都出现在舞台上,但多而不乱,它们与演员表演、观众情绪同频共振:灯光无言诉说岁月心情,古筝声如流水,小提琴曲温柔伤感;段落间的静场更留足沉思空间。历史与现实的时空交错(如聊城光岳楼前几代人同框)处理得自然妥帖,舞美采用现代绘画“硬边”构成,清江浦祭奠场景中,清冷色块与瑟瑟芦苇共现于天幕,直击人心。这些创新形式彼此兼容,形成有机统一的审美场域,宛如天然生长的“一棵菜”。

  小波罗终未见到弟弟,留下遗憾,但他曾对弟弟低语:“我去过了你去过的每一座城,见过了每一个中国人,也走过了整条运河。”而话剧《北上》恰如这条“运河”,让我们在剧场的有限时空里,听见了大运河百年不息的哗哗水声,也读懂了其中的文明与温情。

  《光明日报》(2025年11月19日 14版)

[ 责编:孙宗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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