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界面】 

　　五年“不舍昼夜”，南水北调工程调水300亿立方米——

奔流千里，惠泽超1.2亿人

光明日报记者 陈晨

　　有这样一个工程，它与长江、黄河、淮河和海河四大江河相互连接，共同编织了一张“四横三纵、南北调配、东西互济”的中国大水网；它是世界上覆盖区域最广、调水量最大、工程实施难度最大的调水工程之一；它跨过高山大河，也穿越人山人海：穿越大小河流700多条，翻越1300多条道路，沿途经过熙熙攘攘的城市，惠泽人口超1.2亿人。

　　“这么短的时间内建成如此大规模、涉及面如此之广的工程，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别的国家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水科院水资源所名誉所长王浩如此评价它。它的名字，叫南水北调。

　　12月12日，对南水北调工程而言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2014年12月12日14时32分，随着河南南阳陶岔渠首大闸缓缓开启，蓄势已久的南水奔涌而出。自此，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正式通水，也宣告南水北调东中线全面通水。

　　在东线，长江水提自江苏扬州江都水利枢纽，此后沿京杭大运河及平行河道逐级提水北送，实现“水往高处流”，并连通起调蓄作用的洪泽湖、骆马湖、南四湖、东平湖等，向黄淮海平原东部、胶东地区等地供水。在中线，南水一路出陶岔、过哑口、飞渡槽、钻暗涵，向北穿行1432公里，从长江奔流至京津冀豫等北方城市，一路逆势北上。

　　五年来，“不舍昼夜”的南水北调东中线一期工程累计调水达300亿立方米，相当于调出约7个太湖、2100个西湖的水量，工程运行平稳、质量可靠，水质稳定达标，解渴了北方大地，优化了我国水资源配置格局，修复了区域生态环境，有力支撑了受水区和水源区经济社会发展。

图为位于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的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渠首。新华社发

　　1.一条调来优质好水的供水线

　　【案例】

　　“上世纪80年代，我们这儿地表水污染严重，浅井水不能喝，只能把井越打越深，一度挖到500多米，就算是这样，井里的水也很少。现在用水不愁了，打开水龙头，清水哗哗地流，深井都封了。”说起喝水这件事，山东省武城县郝王庄镇草屯社区村民崔俊臣曾经操碎的心如今因南水变得很安心。

　　南水北调，不只要调来水，更要调来优质好水。

　　“以前我们喝的水水质硬、水垢特别多，烧完水后壶底就是厚厚的一层，总得清理，不然的话就得换壶了。”家住北京丰台的赵飞艳告诉记者，“喝上南水后，家里的烧水壶用了好几年都没见过什么水垢，而且水喝起来是甜的。”

　　好水离不开水质保证。众所周知，南水北调，成败在水质。而南水北调工程自开工建设以来，关于水质的担心就不绝于耳，甚至有人担心“南水北调”成“污水北调”。但五年来，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输水水质一直保持在Ⅱ类或优于Ⅱ类，东线工程输水水质一直保持在Ⅲ类，交出了漂亮的答卷。

　　这样的答卷如何写就？

新华社发

　　是壮士断腕的魄力——在东线，源头江都全境1332平方公里有202平方公里被划为禁止开发的“红线区”，100多家水泥厂、化工厂、化肥厂因位置靠近送水通道相继关闭，涉及投资额60多亿元。江苏省先后启动两轮治污工程，推行环保问责、一票否决，南水北调东线沿岸仅化工企业累计关停800多家。山东省实施工业污染治理“再提高工程”，对沿线城镇污水处理厂进行升级改造；实施环南四湖、东平湖人工湿地项目建设，加强水系生态建设，强化入湖水质治理。在中线，核心水源地湖北十堰在调水前就已实现“管网全覆盖、污水全收集、收集全处理、处理全达标”的治污目标；为保护水质，丹江口库区此前延续多年的网箱养鱼产业被忍痛取缔，河南南阳累计关停工矿企业200多家，封堵入河生活排污口433个。

　　是久久为功的定力——在南水北调工程沿线，巡线人员一年四季不间断地行走在渠道旁，时刻把握监测点的水质状况。此外，还有更多河长湖长参与水质保护，河南南阳有5000多名五级河长守护水源，天津把253条河道和重要沟渠纳入“河长制”考核，水质明显提升。

　　这些都只是南水北调工程保水质的缩影。为实现一渠清水北送，在南水所到之处，这样的付出比比皆是。优质的南水解决了沿线的饮水安全问题，显著改善了沿线群众的饮水质量，南水北调工程得以成为沿线大中城市的供水“生命线”，从根本上改变了受水区供水格局，优化了水资源配置格局。

　　如今，在中线，南水占北京市主城区自来水供水量的73%；为天津市14个区居民供水；河南受水区37个市县全部通水，郑州中心城区自来水八成以上为南水，鹤壁、许昌、漯河、平顶山主城区用水全部为南水；石家庄、邯郸、保定、衡水主城区南水供水量占75%以上，沧州达100%。北京采取水资源战略储备措施，将南水反向输送到密云水库，目前密云水库蓄水量超26亿立方米。

　　在东线，南水北调山东干线工程及其配套工程构成了山东省“T”字形调水大水网，实现了长江水、黄河水和本地水的联合调度与优化配置，胶东半岛实现南水全覆盖；江苏50个区县4500多万亩农田的灌溉保证率得到提高。

　　2.一条解渴大地河湖的生态保障线

　　【案例】

　　冬日，太阳洒在河北石家庄滹沱河上，水面波光粼粼。“过去这河道里没水，河床都是裸露的，沙坑相连、杂草丛生。高中那会儿上学每天从这儿走过满身都是灰尘。”河北省正定县居民石晓旭指着河面对记者说，“你看现在，河水多清，周边的环境也因此改善了很多，天气暖和的时候会有很多附近的居民来河边散步。”

　　滹沱河的变化得益于南水北调的生态补水效益。如今，除了让受水区的居民喝上南水，受水区的河流也更多地喝上了长江水。

图为南水北调工程沿线工作人员检测水质。光明日报记者 陈晨摄

　　南水北调中线干线工程建设管理局局长于合群介绍，中线工程向30余条河流进行生态补水后，河湖水量明显增加；河北省12条天然河道得以阶段性恢复，白洋淀补水2.22亿立方米，瀑河水库新增水面370万平方米，保定市徐水区新增河渠水面43万平方米；河南省焦作市龙源湖、濮阳市引黄调节水库等河湖水系水量明显增加。

　　东线工程江苏段向宿迁骆马湖补水，运行期间骆马湖水位由21.87米上升至23.10米；山东段分别向南四湖、东平湖进行生态补水2.95亿立方米，累计为济南市小清河补水2.45亿立方米。

　　南水北调的生态效益不只体现在地上，更润物无声地发生在地下，尽管无法用肉眼看见，但一个个变化的数字见证着沿线地下水水位明显回升。

　　以北京市为例，一直以来当北京市民打开水龙头，都能便捷地享受汩汩流出的自来水，但少有人知道北京地下水超采严重，地下水位持续下降，并且这样的下降已持续了16年。自南水成为京城用水的主力后，一切开始改变。怀柔、平谷等应急水源地得以休养生息，通过压采地下水，河道补水，地下水进入快速恢复期。北京市885个地下水监测点数据显示，今年5月底，全市平原区地下水埋深平均为23.32米。与2015年同期相比，地下水位累计回升3.16米，地下水资源储量增加16.2亿立方米。

　　变化不只发生在北京，目前，天津地下水位小幅回升，河北省深层地下水位由每年下降0.45米转为上升0.52米，河南省受水区地下水位平均回升0.95米，山东省受水区地下水位由2014年的下降0.9米变为2017年的回升0.26米。

　　水利部总规划师汪安南表示，南水北调工程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京津冀豫等北方地区的供水结构，缓解了华北地区此前因过度开发水资源导致的生态问题，产生了重要的生态效益。

　　3.一条与水共舞的高质量发展线

　　【案例】

　　“原来村子主要种辣椒，化肥农药用得多，会让丹江水氮磷超标。随着南水北调的建设运行，我们改变了发展方式，种起了软籽石榴。这东西是个宝，树能保水土、花能观赏、果能卖钱，环保又增收。”河南省淅川县张家河村党支部书记张家祥说。在中线源头淅川，软籽石榴种植面积达5万多亩，虽然因为守着“大水缸”、握着“水龙头”，淅川的发展戴上了“紧箍”，但由此而来的高质量发展路径，也为这里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淅川的高质量发展并非个案。经五十载规划论证，十多年辛苦建设，40多万移民搬迁，上万家工厂关停，五年来“不舍昼夜”保水质，每滴北上的清澈南水背后，都包含了太多不易。为了这一渠清水，供水区沿线城市转变发展方式、促进产业升级；享用这一渠清水，受水区沿线城市也以新的发展理念实现人水和谐。

　　南水北调东线总公司总经理赵登峰向记者介绍，在东线工程建设期间，南水北调对水源区和沿线地区投资数百亿元进行水污染治理和生态环境建设。沿线地区在加大水污染治理的同时，积极调整产业结构，促进发展了一批新型生态环保产业。“东线治污之初，山东省内造纸厂有700多家，排污量占全省排污量的70%。治污工作开展以来，通过实行严格的排放标准，对治污不达标的企业坚决关停，投巨资加快清洁生产，700多家企业最后只剩下10家，到2010年造纸行业COD（化学需氧量）排放量比2002年减少了62%，而产业规模却是原来的3.5倍，利税是原来的4倍，实现了经济与环保的双赢。”赵登峰说。

　　赵登峰介绍，东线持续调水还稳定了航道水位，改善了通航条件，延伸了通航里程，南四湖至东平湖段南水北调工程建设与航运相结合，打通了两湖段的水上通道，新增通航里程62千米，使得东平湖与南四湖连为一体。京杭运河韩庄运河段航道已由三级航道提升到二级航道，增加了货运吨位，大大提高了航运安全保障能力，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

　　在中线受水城市北京，为了让每滴南水用在刀刃上，北京加强了计划用水管理，细化明确不同产业、各类行业取水定额，应用科技手段加大监管力度，着力提升用水效率，2018年度北京市万元GDP用水量由2014年的17.6立方米/万元下降为12.94立方米/万元。

　　伴随着南水北调东中线工程的建成运行，各地倒逼转型，产业向绿，实现了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双赢。而今，南水北调正为京津冀协同发展和雄安新区建设等重大战略提供可靠的水资源保障，也将为长江经济带、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等作出积极贡献。

　　千里水脉润北方。在中华版图上，生生不息的南水北调中东线刻下了输水的大动脉，犹如生命线，不断为沿线地区的发展注入澎湃的生机和无尽的活力。

　　《光明日报》（ 2019年12月12日 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