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价值的经济学思考

——读《创新市场论》

作者：陶一桃

　　读王京生先生的新著《创新市场论》，既是在读一部有关创新理论的经济学著作，又是在读一部蕴含着深刻哲学思考的经济文化之作。尤其书中对经济问题与现象闪烁着人文精神的经济文化之分析与诠释，在以飨读者的同时，更给予人以遵循经济学而又超越经济学的智慧与启迪。

　　《创新市场论》开宗明义：“创新是长期经济增长的引擎，不但是一个民族发展进步的‘驱动者’，更是‘引领者’，如同天空中的北极星，给任何追求现代化和未来的民族以定位和指引。”读到这里不禁让人想起康德的名言：“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当我们仰望星空时，给予我们启迪与震撼的一定是那浩瀚天际赋予人的无限遐想及创造的灵感。而深圳之所以成为创新之都，正是因为这里有着让思想自由飞翔的天空。作者把创新对一个民族发展进步的影响力喻为“如同天空中的北极星”，这一优美语言的深刻寓意则在于，宇宙般自由广阔的制度文化环境，乃一个民族创新的文化本源。

　　作者把观念创新作为构建创新市场的重要函数变量加以分析，既体现了对创新市场形成的成因逻辑分析的多元结构性，又展现出经济学分析的文化内涵。在谈到以硅谷为代表的美国创新市场的培育与形成时，作者是这样表述的：“美国硅谷创新领跑全球，其崛起及成功的根本原因是以一流大学（斯坦福大学）、一流科研人员与初创企业为核心主体，以自由开放、鼓励创新、包容失败的创新文化为基础，构建了一套各主体紧密合作、相互促进的生态系统，形成了一个世界瞩目的‘创新市场’。除科技创新之外，硅谷的创新还有制度创新、观念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以及对创新的知识产权保护等。”如果说市场规律通过价格信号指挥着市场中的经济人的选择行为，那么文化与观念则通过人来决定市场中的经济人的选择决策。观念不能直接改变社会，但观念则能改变人，而人则能改变社会。我以为把文化观念变量纳入创新市场函数分析，或许正是作者基于多年来对文化的深入研究所赋予经济学研究的人文内涵与价值判断。

　　作者强调“批判精神”对创新的内在作用，把创新的主体——人所拥有的某种独特品质（“批判精神”），赋予了生产要素的价值，从而在赋予“批判精神”以经济学内涵的同时，又为我们理解熊彼特以“企业家精神”来解释创新原动力寻找到了文化的源头活水。书中写道：提出新理念、创造新方法离不开批判精神，实际上，批判作为“建设性的争执”成为创新的一种必要程序，是新观念、新思想和新方法产生必不可少的渡桥，这也是创造性文化或创新型文化的基本精神。创新型文化根植反思能力和批判精神，提供创新自觉和创新自信，锻造企业家精神，培育创新创意阶层，营造“鼓励创新、宽容失败”氛围，是创新的根本推动力。在作者的研究视野与境界里，创新市场不仅仅是市场，而且包含了物质与精神的整个世界；“批判精神”不仅仅是一种崇高的精神，也是能够创造崭新生产方式的物质力量。

　　作者极富思想性地把创造权定义为人的基本权力，从而把创造能力的大小、有无归结到人力资本的价值属性之中。作者赞赏帕斯卡尔“人的全部尊严在于思考”的精辟论述，认为人的本质在于他的创造性，这种创造性也就是他的狭义的产权，广义的主权。创造者主权是人的天然权力、基本权力。作者在援引德国学者海纳特“创造力是人产生任何一种形式思维结果的能力，而这些思维结果在本质上是新颖的”观点的同时，富有启发意义地提出：创造权具有普遍性，是人改善所处环境、让世界更美好的一种权力。双创的发展离不开人的创造力。我们赞同这些对创新市场不同角度的表述。我们认为，创新从根本上说是一个稀缺资源的配置问题，如果没有市场制度和价格机制，创新既不可能实现对稀缺资源的最佳配置，更不可能实现其自身价值。作者对创新市场的经济文化分析，充分展现了其深厚的文化研究功底与对经济学独到的哲学诠释。

　　《创新市场论》一书，同时还是一部具有深刻现实意义与实政参考价值的学术著作。书中不仅对创新市场内涵、创新市场中政府和市场的作用、双创与创新市场交互机制等进行了理论分析，还在总结、借鉴美、德、日等国创新市场先进经验的基础上，梳理了中国科技体制改革与创新市场构建的历程，探索性地提出了系统化构建创新市场的路径，具有创新意义地分析了“创新市场的深圳样板”与“创新市场的中国方案”。

　　作者以深圳创新市场所展现出来的五大特征为依据，从五个维度阐述了“创新市场的深圳样板”，即创新市场机制新型化、创新市场要素国际化、创新市场环境法治化、创新市场空间区域化、创新市场资源深港特色化。作者创造性地提出，“双创是构建创新市场的中国方案”。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双创从市场基础、技术进步、结构转型三个方面拓宽了长期发展的道路。在市场基础方面，双创有利于培育多元市场主体，夯实市场经济微观基础；有利于打破市场垄断格局，提高市场经济效率。在技术进步方面，双创有利于构建创新生态体系，推动长期技术进步；有利于培育新兴增长动力，壮大经济发展动能。在结构转型方面，双创有利于增强经济转型动力，保障产业结构升级；有利于发展外溢经济模式，引领中国经济转型。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双创从社会公平、文化提升、制度建设三个方面，为构建现代文明社会注入了正能量。双创构建新的经济结构、重塑经济质量的过程正在持续发酵。作者在对以双创为路径的构建创新市场的中国方案分析中得出如下具有理论探索意义的结论：中国双创正在从政府推动转入市场主导，正在从政策驱动转为价值引领，正在从本土创新走向全球创新，正在从以数量为主转向质量优先。双创作为构建中国创新市场的路径，将会进一步增强中国社会的创新自觉、自信与自强，推动创新要素的自由流动和优化组合，为全球创新体系提供中国模式和经验。

　　《创新市场论》将给人以创新价值认知，以及来自这种认知的文化与观念的经济学思考。

　　《光明日报》（ 2021年03月20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