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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德彬(青年作家)
作家张鸿主动走出都市生活的舒适区,行走在祖国的边陲小镇与名胜古迹,领略外在与内在的双重风景,孕育出一篇篇精美厚重的散文。她的散文集《月白如纸》,就是一本关于智性之旅的书。
百花文艺出版社2023年8月出版
张鸿行走在边疆,不是普通意义上对于自然景观的探险寻奇,而是人文意义上的相逢相知,其文本叙述的重心是生动鲜活的个人。从这个角度来审视,她的散文具有小说的某些特点,可以归类为跨文体写作。比如,书中的新疆老张,起初得不到“我”的信任和好感,直到不经意间呈现出独特的一面。新疆老张重情重义,到途经的烈士陵园祭拜。他就和那位住在阿勒泰山脚下也拉曼村里的老军人艾斯肯一样,对烈士心怀真挚的热爱与崇敬。此里卓玛健谈爱美,是当地人眼中的“疯子”。在“我”看来,她却是快乐与神圣的化身,引发“我”深层次的思考。这些人物形象,在张鸿笔下是动态的,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俨然如小说人物,不读到最后一行,难以给人物作出判断。这恰恰印证了本书后记中张鸿自我陈述的散文观:“散文也是多变的,她有着各种可能性,如水一般,可涓涓、可淙淙、可汤汤,她甚至野性放肆,不确定走向。”
翻阅《月白如纸》,不知道张鸿将我们带往何方。她的散文书写主题丰富,写法多变,超越了文体的一般规定。因为难以对其进行归类,更见其丰富与深邃。《达洛维太太的时光》和《怒放的弗里达》以电影作为切入点,可以视为影评,也可以将其当成作家和画家的评传。张鸿以女性眼光对女艺术家的生活和作品加以审视,洞察其内在的情感需求和心灵上的隐秘孤独,精细、深刻而富有见地。读者为她笔下呈现出来的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超然和孤独而动容,也为弗里达的心灵所震撼。
书中有一部分散文篇章从主题上看属于文化地理散文的范畴。张鸿面对文物古迹,勾勒相关的历史文化经纬,站在国家历史和民族文化的角度,进行全方位的审视和省思。比如《江夏的桥》中,张鸿站在桥上,思接千载,联想到《楚辞》《汉书》《三国演义》《江夏县志》等典籍的相关记载,进而由具体的江夏南桥延展为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桥,将桥升华为具有普遍性的美学意象。
《水墨影像三清山》是这类散文的佳作。“窗于我是局限,出得门来,仰目环视群峰,山色如黛,但背景是透着清亮的天空,这一切似乎都处在悬浮之中。”优美的语言呈现的不仅是大好河山的自然风光,更是融合了中国式禅意和神韵的内心风景。“第二天一大早,出门走着,感觉空气是再好不过了,明显能触摸到当中布满什么密匝匝的粒子。有东西在透明中缓缓滑行,忽高忽低,应该是还带着细细的声音的。”她笔下的风景富于动感,还有声音,那是唯有沉静敏感的心灵才能建构的艺术世界。“我们已经与大部队落下了不止一小时的路程,迷路了。没有了‘规矩’,就有了心性的酣畅。”可以想象,张鸿看似参加组团游览,实际上经常“掉队”,甚至有意为之。因为只有孤身一人地行走与漫游,才更容易发现那些“超人间”的事物。
本书后记的标题“那些故事是超人间的”,堪称对这本散文集精神追求的高度总结。张鸿用一种看似朴实无华的漫谈笔调,完成对生活现场的深入探索,把自我解放出来,继而完成精神上的成长。这是她的作品难能可贵的一面,也决定了本书的精神质地。
《光明日报》(2023年12月06日 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