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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丛(浙江省博物馆馆员)
信笺书札跨越时空,不仅承载着历史与书艺,更见证了通信者的风骨与情谊。浙江省博物馆近期举办的“滨虹草堂友朋书札”专场,共展出罗振玉、王国维、许承尧、邓实、蔡守、胡适、徐悲鸿、林散之、傅雷等二十多位友人和弟子写给黄宾虹的书信。雁素鱼笺,既是情谊的见证,也是研究中国近现代艺术史的珍贵资料。本文以罗振玉、王国维二人致黄宾虹书信为例,追溯治学之道,感受文人雅意。
罗振玉致黄宾虹的手书信札
黄宾虹(1865—1955),名质,字朴存,别署予向,一作滨虹,中年更号宾虹,后以号行。黄宾虹是近现代著名画家、学者。他擅画山水,风格浑厚华滋,书法篆籀饱含金石气,对画史画论亦深有研究,著作颇丰。
黄宾虹富收藏,除去两千余件古书画外,更集古玺印千余钮,多奇、异与未经谱录者。他又勤于传拓,制作集古印谱不下二十种。更为难得的是,黄宾虹将收藏与考释并重,亲手书写考释古文字印谱六大册,补前人所未考。黄宾虹对古文字学非常热衷,他与王国维、罗振玉的交往,也因此而展开。
王国维(1877—1927),字静安、伯隅,初号礼堂,晚号观堂,又号永观,谥忠悫,浙江海宁人,是近代著名学者,在文学、美学、史学、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等各领域成就卓著。1916年,王国维应上海犹太富商哈同之聘,由日本京都归沪,任仓圣明智大学教授,并主持编辑《学术丛编》。黄宾虹的藏书中便有此年王国维主编的《学术丛编》第一册以及后来王国维撰写的《观堂集林》等书。
1918年6月24日,王国维参观了广仓学会例行古物陈列会,见黄宾虹收藏的一方“匈奴相邦”玉印,极为惊异,遂向黄宾虹索要印本二份以供研究。第二日,王国维兴奋地写信向朋友罗振玉感叹:“此印果真,则于学术所关甚大。”又言:“中国地大物博,真无所不有。匈奴印世间所有,皆汉所赐者,此独为匈奴自制,且必秦汉间物……公闻之当为大快,亟以奉闻。”王国维表示待收到印拓后,再请罗振玉鉴定之。后来,王国维将有关于此印的文章录入其《观堂集林》中。
王国维致黄宾虹的手书信札
本次“滨虹草堂友朋书札”专场中展出的王国维致黄宾虹信大约写于1918年秋天,从信中可以看出,二人时有面晤或通函,切磋金石文字之学:
“滨虹仁兄大人阁下:昨接手书,并二戈及古玺拓本,敬谢敬谢。二戈精绝……二戈或同出一处,然乎?否乎?先生将有它行,未谂何时返沪?先此陈谢,容再诣谈。专此,敬请台安不一。弟王国维顿首。十月朔日。”
与王国维一同成就“罗王之学”的罗振玉,以古物为研究对象,将古文字学纳入了考古学、历史学的大视野中。
黄宾虹与罗振玉二人同癖古玺印。罗振玉十五岁识学制印,曾以百钱购得汉私印一钮,爱其雕篆深厚古穆,随身佩于衣带间。其四十余岁购得玺印千余,选其尤精者数百,辑成《罄室所藏玺印》。浙江省博物馆藏黄宾虹捐赠的遗物中便有1912年罗振玉辑此印谱续谱一函四册。罗振玉与黄宾虹不仅珍视古玺印的艺术价值,更强调古玺印对小学、地理、官氏诸学大有裨益,二人对六国文字尤为关注,分别展开深入的研究。
1925年下半年,黄宾虹与亲友、学生筹组“中国金石书画艺观学会”,召集有志于金石书画及收藏古物者,增广闻见,精进学术。黄宾虹曾与罗振玉在沪小叙,邀其为艺观学会集资出版的《艺观》杂志撰稿。后来,罗振玉如约将自己的著作与稿件随信寄予黄宾虹。
在本次展览的罗振玉致黄宾虹信中,罗振玉写道:“在申把教,兼饱郇餐,感谢何如言喻。”又道:“尊刊《艺观》出版时亦求邮寄。”今日可见《艺观》杂志上刊有罗振玉《玺印姓氏征后跋》《历代符牌图录序》等文。我们也在黄宾虹捐赠的遗物中找到了1925年东方学会印制的罗振玉辑《玺印姓氏征》二卷、《增订历代符牌图录》二卷。除此之外,黄宾虹遗物中更保有罗振玉编著的书籍十余种,可见黄宾虹对罗振玉学术的浓厚兴趣与珍视。
纸短情长,两封信笺的只言片语中,流露出的是学术巨匠对金石文字之学的炽热情怀。他们治学严谨,态度真挚,令人敬仰。细细品读,仿佛与大师们并肩,一同探寻中国古老文字背后的奥秘与智慧。
《光明日报》(2024年11月24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