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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域书写的重点还是“人”——长篇小说《扬兮镇诗篇》读后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5-02-26 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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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张鑫(《钟山》杂志编辑)

  作家许言午的长篇小说《扬兮镇诗篇》(入选中国图书评论学会发布的“中国好书”2024年10月推荐书目),以徐缓、静雅的笔触,将地方路径的勘探方向对准人性、人情和人伦,通过强化小说叙事中有关人本身的审美话语,构建独具魅力的地方诗学。

地域书写的重点还是“人”——长篇小说《扬兮镇诗篇》读后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24年10月出版

  《扬兮镇诗篇》是一部带有浙江地域色彩的长篇小说。作者生长在浙西小镇,依凭故乡经验并撷取《诗经》中“抑若扬兮,眉目扬兮”之语,虚构了一个名为“扬兮”的小镇。生活在扬兮镇的人们看似和睦、恬静,却各自暗怀心事。男主人公张咏在父母离异后随母亲生活,他不仅体贴母亲、早早独立,而且学习成绩拔尖、升学毫无压力。女主人公丁晓颜自幼读书成绩欠佳且寡言少语,长期活在优秀姐姐的阴影之下,为人所忽视。这对家庭背景迥异、人生走向不同的年少男女,却悄无声息地走到一起,并孕育着爱情的果实。《扬兮镇诗篇》以他们俩的人生轨迹为情节主线,讲述了一段凄美、舒缓且富有诗意的小镇故事。

  读懂这部小说的关键在于理解扬兮镇。然而纵观全篇,作者并没有刻意描绘小镇的地貌地形,只是大致勾画出小镇的方位及其主要街巷,这就有别于当下诸多注重地方性建构的小说。不仅如此,《扬兮镇诗篇》的叙事语言美如诗却极平白,没有借助方言俚语的运用来刻意强化小说的地方性色彩。要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文学作品地方性特征的辨识与阐释主要依凭其中出现的方言。现在,以《扬兮镇诗篇》为代表的文学书写呈现出一个颇为明显的趋向,即勘探地方路径的审美重心已经逐渐由空间、语言向人物过渡。

  有评论称,尽管这部小说以南方小镇为原型,但北方的读者读来亦倍感亲切。作者深知,除了语言的陌生化、叙事的猎奇化和文学空间的搭建,人物形象塑造往往对构建“文学地方”发挥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在小说的序章部分,中年张咏指着丁晓颜的照片说:“她就是扬兮镇。”这其实是在暗示:理解扬兮镇之地方性的关键在于理解丁晓颜这一人物形象。一个女孩缘何能代表一座小镇?通过细读小说,读者不难得出答案。在丁晓颜短暂的一生中,除了在银峰中学读初中的三年,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扬兮镇,她爱兹恋兹,将生命的全部挥洒在这里,也将人生的全部奉献在这里。于张咏而言,他对丁晓颜的情感同他对故乡的情愫存在某些共通之处。扬兮镇是张咏想回却回不去的故乡,丁晓颜则是他挚爱却又始终隔膜的女子。在张咏眼中,丁晓颜“把孤单藏得很深,深到她自己也察觉不出了,仿佛藏于深山千年之久的扬兮镇”。尽管丁晓颜始终被自身深处的孤独所环绕,但她从未放弃对良善的执守、对理想的追求。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用“不虚美,不隐恶”评价司马迁的史笔,此六字一度成为衡量史家职业素养的重要标准。事实上,不独《史记》等纪实作品,对虚构叙事文学而言,在人物形象刻画方面,能否做到“不虚美,不隐恶”亦至关重要。在作者笔下,扬兮镇上的居民在日常生活中总是一团和气,经常表现出温良恭俭让,但一俟矛盾出现,往往基于自身利益考虑显露出人性的弱点。然而,一旦镇上发生死生大事,他们又能迅速集结于以良善为名的共同体之中。应该说,在作者绘制的扬兮镇群像长廊中,不论涉墨多少和出场频次,几乎都鲜有“扁平人物”。

  作为小说中令人瞩目的“圆形人物”之一,丁晓颜的成长、恋爱、生育和仙逝,引人悲痛叹惋,又发人深省、惹人唏嘘。尽管她善良勤劳、用情至深、对爱专一,她却将本该表达吐露的至情藏于心底深处,这恰恰直接导致张咏对她的误解和离弃。张咏的母亲张瑛早就看出丁晓颜性格的短板,曾经提醒她:“以后阿咏主意大了,你就给他煮碗菜泡饭吃。”菜泡饭是隐喻,话虽未说破,但想必丁晓颜已了然。不过,丁晓颜将这碗菜泡饭煮了又煮、热了又热,始终没能端到张咏面前。丁晓颜独辟一方心田,怡然自耕,在她看来,毫无“争”的必要。在文学世界中,小镇的差异性不仅体现在风俗、地貌等方面,更体现在居民的思想、行为方式上,后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对特定地域的精神风貌起到更为关键的作用。正如文学评论家李怡所言:“文学的地方性追求归根到底并不真正指向地方,而是人自己。”

  不论地域大小,只要作家在审美创造中充分重视人的因素,塑造出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读者就能由人物及其性格联想到作为特定文学地方的典型环境。加拿大学者爱德华·雷尔夫在《地方与无地方》中指出:“地方的经验具有尺度上的变化,可以小到房间的一角,还能大到整片陆地。”扬兮镇不过由几条街巷组成,但这里能上演直抵人性深处的悲喜故事。因为“在任何一个尺度上,地方都呈现为一个整体,一个自然事物和人造事物所构成的综合体,其中包含着各种行动与功能,以及因人的意图而产生出来的意义”。也就是说,相比于地方表层结构的特异性,地方内里蕴含的普遍性才是地方诗学的审美本质所在,而对普遍性的发掘力度往往取决于创作主体对人性的体察深度。在《扬兮镇诗篇》爱与诗的主题之下,张咏的尴尬与执拗、丁晓颜的沉静与坚守、张瑛的泼辣与无奈、苏冬丽的良善与隐忍,无一不代表着不同的生命欲求和生存态度。由此可见,是人,而非其他什么因素,导引地方路径的形态与走向。从根本上说,文学的地方路径并不表现为复刻或投射现实中的地方,而是以独特的地方性建构重探人与时空、人与他者、人与自身的关系。

  《光明日报》(2025年02月26日 14版)

[ 责编:王文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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