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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士人谈论及其文学书写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5-03-10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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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张振龙(广州理工学院教授)

  谈论作为中国古代士人一项重要的文化活动,尽管可以追溯至先秦,但其真正形成并成为士人活动的一大类别,却是在东汉时期。这时期不仅从事谈论的士人人数多,谈论内容丰富、形式多样,而且士人创作的谈论文学也获得了快速发展,走向繁荣。士人谈论的形成、盛行及其文学书写的兴盛,两者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巧合,而是有密切关联的。

  一

  中国古代士人的谈论,起始于先秦诸子学派的论难,西汉经师之间的辩论也为其提供了丰富滋养。东汉和帝时期,“论难”逐渐转化为“谈论”,从“论难”中派生出来,正式成为士人的一种文化活动。东汉中后期,士人谈论又获得了快速发展,风靡整个士林。此时既出现了以“谈论”以及用与“谈论”相近的“谈辞如云”“发辞抗论”“论议”等词语来指称士人谈说论辩的现象,又涌现了一批以谈论著称的专家。《后汉书》记载,郭泰“善谈论”,谢甄“与陈留边让并善谈论”,符融“谈辞如云”,董扶“发辞抗论,益部少双”,等等。可知,东汉中后期,“善谈论”既是时人评价士人长于谈说论辩的尺度,也是士人自觉追求的文化素养,在士人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士人创作的书写谈论的文学,在东汉时期步入了繁荣阶段,以“论”命名的论辩文和一些碑、铭、书信等书写谈论的作品及其作家规模达到了一个新水平。论辩文作为一种文体,在先秦时期虽已成熟,但以“论”冠之篇名的仅见于《庄子》《荀子》等著作的少部分篇目。西汉初期,以“论”名篇的作品也较少,后期日渐增多。东汉时期,以“论”为名的作品迅速增加,现存以“论”命名的作品110篇(部)、作者34人,其中东汉初期的作品7篇(部)、作者4人,东汉中后期的作品103篇(部)、作者30人。这时期士人创作的与“论”相近的对、说、议、难、答、驳等作品,书写士人谈论的有200余篇,作者100余人。其他还有碑、铭、书信等,虽未冠以“论”名,但也有不少书写士人谈论的内容。所以,无论是谈论文学作品的数量,还是创作书写谈论文学的作家数量,确实进入了一个繁盛时期。

  总之,东汉士人谈论的形成、发展与盛行,士人创作的谈论文学的繁荣,从历史演进的时间向度看,两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同步性,有着密切的关联。

  二

  东汉时期,谈论文学实绩卓著的士人,大多也是善于谈论的士人;谈论素养高超的士人,也多是有谈论文学作品的士人,两者存在着高度的同一性。

  一是以书写谈论文学闻名的士人,不少又有很高的谈论才能。《后汉书·文苑列传》记载,刘毅有谈论文学《汉德论》《宪论》,又“少有文辩称”;边韶以文章知名,有口辩;边让“少辩博,能属文”;郦炎“有文才”“言论给捷”,等等。《后汉书》其他传记中所载以创作谈论文学而著名的士人,亦有不少善于谈论的。王充、仲长统、崔寔、蔡邕、荀悦、延笃等,就是代表。王充、仲长统、崔寔分别创作的《论衡》《昌言》《政论》,有许多书写士人谈论的篇章,同时他们又兼善谈论。王充“好论说”,仲长统“每论说古今及时俗行事”,崔寔“指切时要,言辩而确”。再如建安时期的王粲“问无不对”“辩论应机”,繁钦“以文才机辩,少得名于汝、颍”,蔡琰“博学有才辩”,曹植“善属文……每进见难问,应声而对”,等等。所以,建安诗人亦多集书写谈论文学的文才和辩才于一身。

  二是以谈论著称的士人,也多创作有谈论文学的作品。史载东汉以“有人伦鉴识”“好人伦”“知人”等非凡品鉴人物才能闻名于世的士人约40位,其中一些也创作有谈论文学。如郭泰“有人伦鉴识……自著书一卷,论取士之本”;庞统“性好人伦”,有《答时人问》。此外,此时谈论学术的专家和谈论治国之策的军事谋略家,也创作了谈论的作品。如谈论经学的大家郑玄,就著有《六艺论》《驳五经异义》《答临硕难礼》等谈论之作;谈论治国之策的军事谋略家荀攸、郭嘉,也分别著有《论宜征袁谭袁尚》《论袁绍十败曹操十胜》等谈论的篇章。

  三是还有一些既不以谈论又不以文学为人称道的士人,也有不少兼有谈论与书写谈论文学的才能。阎忠、张玄、徐防、刘陶等,就属此类。他们的谈论素养既无法与当时以谈论闻名的士人并论,文才也不能与同时代以创作著称的士人比肩,然而也具有一定的谈论与书写谈论文学的才能。如阎忠的《说皇甫嵩》、张玄的《说张温》等,从其言辞看,两人通晓古今、明于治乱、洞悉兵机,言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是兼有一定谈论和书写谈论文学修养的有才之士。徐防的《五经宜为章句疏》,刘陶的《上疏陈事》《诣阙上书讼朱穆》《改铸大钱议》等作品,也体现出了一定的谈论和创作谈论文学的才能。这说明东汉那些既不以谈论又不以文学为人称扬的士人,其中也有一些同时具备一定谈论和创作谈论文学素养的有识之士。

  可见,东汉时期作为谈论主体的士人和作为创作书写谈论文学主体的士人,在很多情况下是重合的,两者存在着主体向度上的同一性。

  三

  东汉之前,士人谈论及其文学书写的内容比较单纯。春秋战国,士人颂《诗》引《诗》,主要把《诗》作为外交、宴集等场合的内容,关注的是《诗》的伦理和政治外交功能;诸子之间的论难,也以谈论自己治国理政的思想为主。西汉时期,士人谈论的内容也多围绕儒家思想展开,在察举、征辟选拔人才制度和士人的经术论辩中,都有典型体现。

  东汉时期,士人谈论的内容得到了很大拓展,主要集中在政治、人物、学术、文学等方面。其中政治谈论,既有对执政者治国理政、门第身份的评价,又有对外戚、宦官擅权的评议,还有对东汉后期军阀割据、天下政治形势的评析;人物谈论,对士人知识素养、道德品行、治国理政之能、运筹帷幄之策、能言善辩之智、文学创作之才等,均有涉及;学术谈论,突破了西汉以今文经学为主的格局,不仅兼及今古文经学,而且还对道家、法家等给予了关注;文学谈论,是这时期士人谈论的亮点,包括作家作品、文体、文学风格、文学价值等内容。同时,这时期还出现了游谈这一娱乐性的谈论。所以,东汉士人谈论的内容较前代确实丰富了,涉及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东汉时期,士人创作的谈论文学也取得了丰硕成果。这些作品,有以班彪《王命论》等为代表的谈论历史的史论,有以崔寔《政论》等为代表的指切时要的政论,有以王符《潜夫论》等为代表的刺世讥俗的讽论,有以鲁丕《上疏论说经》等为代表的探究经学的术论,有以蔡邕《陈仲举李元礼论》等为代表的评价人物的人论,有以曹丕《典论·论文》等为代表的品评文学的文论,有以边韶《对嘲》等为代表的游戏性的戏论,其他还有谈论刑礼、攻伐等方面的专论等,题材广泛。这说明,东汉士人谈论的内容与士人创作的谈论文学的内容,存在着高度的一致性,具有很高的关联度。

  综上所述,东汉时期士人谈论作为一种文化活动,形成于和帝时期,发展盛行于东汉中后期。士人创作的谈论文学的大量出现和繁荣,也在东汉中后期。两者不仅在时间上存在着明显的同步性,而且在主体和内容上也彰显出高度的同一性与一致性。这是东汉士人谈论及其文学书写之间存在密切关联的典型表征,是从事两者关系研究的起点和关键所在,对全面深化东汉士人谈论及其文学书写互动研究具有重要价值。

  《光明日报》(2025年03月10日 16版)

[ 责编:王文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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