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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的诗词情缘】
作者:孙林丹(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词学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学人小传
王绶琯(1923—2021),福建福州人。天文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射电天文学的开创者,中国现代天体物理学的奠基者之一。1936年考入马尾海军学校,1945年留学英国皇家海军学院,1950年进入伦敦大学天文台工作,1953年回国,先后任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副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研究员、台长。曾兼任中国天文学会理事长。1980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20世纪80年代末提出超大规模有缝光谱巡天思想,与苏定强等共创大天区面积多目标光纤光谱天文望远镜(LAMOST)的基本方案。
王绶琯院士矢志天文事业七十载,是我国射电天文学的开创者。他自谦,“毕生只是在‘象牙塔’里‘为天文学而天文学’,守着天文望远镜‘以管窥天’”。事实上,他从未自闭于象牙塔内,不仅仰望星空,探寻宇宙的奥秘,也关心社会,对社会、对他人、对生命永远抱有真诚与热情。对诗词的执着追求,就是这位科学大家人文情怀的一种体现。可以说,王绶琯的诗词创作已经与其生命历程融为一体。
推敲成新韵
王绶琯1923年出生于福州,幼年丧父,在母亲的教导下刻苦读书。多年后,他这样描述儿时的生活:“忆昔儿时,母课读书,恒灯下诵习,寒暑无间。至今乃习于夜读。灯前凝视,每如慈母在侧叮咛读书上进,遂振襟正卷。如是者积数十年而未敢或懈也。”
1943年,王绶琯从马尾海军学校造船班毕业,两年后考取公费留学名额,赴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学习造船,1950年改学天文。
留学海外,望见异国的河湖海月,敏感的王绶琯迸发出激荡的诗情,“浩气呼牛斗,洪波荡古今”(《观海》),“凌波赋未就,孤棹任西东”(《暮泛温德美湖·湖区》),独具青春气质。那时,抗日战争尚未结束,想到国家满目疮痍、民生凋敝的现状,他不禁感时伤世。“忧国岁云暮,窥天夜正长”(《亲思三首·其三》),“飘蓬秋几度,迢递路千关。万国干戈歇,招魂还未还”(《登高·湖区》),这是一个有志青年对祖国命运的关切与忧虑。王绶琯也惦念着母亲。“伏案韦编绝,抬头柳色新。绵绵抽思远,望望倚闾门”(《亲思三首·其一》),以新柳喻相思,寄寓漂泊游子对母亲的深切思念。
在英国,青年王绶琯还尝试探索新体诗写作。诸如《雪原》《秋收》《寄》《诗》《赠》《代别离》等白话诗,或写景寄赠,或叙事抒情,字里行间流淌着青年人自然而纯粹的生命感悟。
1953年,王绶琯接受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时任台长张钰哲邀请,回国工作,开启了崭新的人生历程。其后他又到上海徐家汇观象台、北京天文台任职。他自己回忆:“回溯1953年来,始随张钰哲诸前辈整修残存仪器、组建天体物理组。越二年,受遣至上海参与建设现代授时。又三年,奉召至北京参与天文台筹建,及创建射电天文研究。更移屡矣。”从太阳米波多天线干涉仪到分米波复合干涉仪,从密云米波综合孔径射电望远镜到与苏定强等共创的大天区面积多目标光纤光谱天文望远镜(LAMOST)基本方案,王绶琯的天文学研究不断取得新成果,与此同时,他在诗词写作上春耕夏耘,勤练不辍。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王绶琯的诗词创作达到高峰,天文科学、师友交往、咏史怀古、人生感悟等无不涉及,是诗人焕发的“新哞”。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王绶琯晚年与友人共创诗词团体中关村诗社。他的《八十》诗中有“颠倒衣裳拉小手,推敲韵律扎新堆”之句,前者是指青少年科普活动,后者说的即是中关村诗社。1989年,王绶琯与孙克定等老科学家一道倡导成立中关村诗社,由孙克定担任首任社长,后王绶琯继任社长数年。诗社由中关村一群“乃共诗词亲”(《中关村诗社成立四周年寿克定孙老》)的院士、科学工作者组成,社员有许国志、曾庆存、李邦河等。他们以诗歌表达对科学人生的思考,展示科学与人文的融合。中关村诗社的宗旨之一是“以诗会友,陶冶情操,提高诗友的诗词鉴赏和写作能力,用诗歌探索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的境界”,倡议“以诗明志、以诗寄情、以诗匡世”(《〈中关村诗社社友诗抄〉代序》)。从此,“中关村里诗人社,华夏硅城一朵花”(《记中关村诗社》)。如今,中关村诗社发展壮大,已成为中华诗词学会的重要团体会员。这些科学家通过诗词记述科研经历,摹绘神州山水,书写岁月感悟,寄寓家国情怀,抒发对党的忠诚,对祖国人民的热爱,对家人亲友的真挚之情。中关村诗社活动丰富,气氛和谐,“喜我诗社,百余人众,月月聚会,有来有往。吟诗诵词,漱玉吐珠。二黄梅韵,三日绕梁。胡笳夷歌,促节低昂。疑义相析,妙句共赏。良辰美景,游园吟唱”(《中关村诗社赋》)。诗社定期组织诗词活动,发行活页刊物《中关村诗苑活页诗选》,展示近期成果;出版社员诗选《中关村诗社社友诗抄》,荟萃诗词精品。同时,诗社积极开展主题研讨与文艺讲座,如在2010年召开“虎年首场诗歌研讨会”,围绕《顾随诗词讲记》展开研读,策划“老庄哲学与诗词”“元曲曲律”等系列讲座,推动科学与传统的对话,充实社员文化生活。诗社还组织参与“元大都遗址公园海棠节雅集”活动,举办“迎奥运诗歌朗诵会”,传递科学与人文并重的理念,提升社会影响力。此外,诗社成员间常常有诗词唱和,通过吟哦切磋,锤炼诗词技艺。王绶琯写有《菩萨蛮·赋寄中关村诗社诸友》:“行云流水秋如拭,平畴天际朦胧碧。极目送飞鸿,兴怀今古同。漫漫求索路,还倩飞天度。罗带拂寒星,叮当玉佩清。”他以此表达对诗社朋友的深情厚谊,对诗歌创作的探索热爱。
山水有清音
王绶琯时刻关心着祖国的前途命运,关注着中国天文学的发展,关怀着下一代的成长,“莫待岁月随波去,待看凤凰浴火来”(《八十》)。他自省有“三愧”:“幼孤。慈母鞠养逾劳,而远游深负亲恩。一愧也。少壮溺于学海。于时国难方殷,同龄先进者披荆斩棘、奋身革命。既而三座大山倾倒,乃坐享承平。二愧也。归国后投身天文建设。驽牛负重,常举步蹒跚,而慰勉时加。三愧也。”(《自述》)他对家人、祖国、天文学满含真情挚意,这种浓郁热忱的情愫,在他诗词中随处可见,生意盎然。
从大海到星辰,王绶琯与天文学结下了不解的情缘。抱着科学救国、科技强国的信念,他不遗余力地投身于中国天文事业。“牛角两尖探宇宙,象牙一塔隐云霄”(《人生》),他如是说道。王绶琯用诗词书写的天文历史,不仅是新中国天文学发展的编年记录,也是一代天文学者的心史袒露。他的诗词记载了与同人艰苦奋斗,为中国天文学浴血拼搏的真实历程。譬如《海南行·三亚(1958)》写道:“我行南海南,海水连水碧。日月从吞吐,风云自网织。凌云作赋迟,白发催人急。满目山河新,犹期输点滴。”这是1958年,王绶琯在海南观测日食时写下的诗篇,形象描绘了海南得天独厚的天文环境,流露出诗人渴望掌握先进科学技术,为举步维艰的祖国天文事业争光,为新中国建设添砖加瓦的迫切心情。长诗《瀚海行》以大量篇幅描写了青海瑰丽的自然风光,“西出湟源千里行,山浪徐舒草色青。山路迤逦溯湟水,斜挂天梯水浅清。左凭右靠天梯绝,遥见双亭擎日月”,深情回忆了当年艰苦卓绝的创业往事,“昔随钰师视台址,纵横仆仆海西路。海西佳气接金陵,野马滩头业共树。为使观天镜更明,不辞荒原同朝暮”。诗中有对中国天文事业骄人成就的欢欣鼓舞,“还记百废初兴,张孙陈李,要把羲和挽。桃李满园香四溢,香遍沪昆京陕”(《念奴娇·紫金山天文台建台五十周年》),还有对罕见天文现象的逼真描绘:“嫦娥相约漠河天,巧掩日轮一发间。借来夜色三分驻,捧出华光一冕悬。”(《1993年3月9日漠河日全食》)王绶琯关于天文题材的诗词,记录了中国天文学发展强大的历程,展示了20世纪以来我国天文领域的建设成就,抒发了天文学家奉献祖国的慷慨豪情。
王绶琯对待科学理性严谨,对待师友始终真诚热情。他怀念前辈师长,“嘉会同樽酒”,满怀敬意;思念亲朋好友,“人生重知己”,倍感珍惜。他挥笔写就的交游诗词,吟咏对象既有他尊重的前辈师长,也有总角之交的知心老友,还有科学道路上的学术知己。这些诗词聚焦了他多姿多彩的交往轨迹,见证了与师友弥足珍贵的情谊,艺术再现了他的友情体验,寄寓了对师友的一瓣心香。王绶琯青年时受到多位前辈学者的照顾提携,他对这些师长的尊重敬仰,更是发自肺腑。诗中有对前辈崇高人格和精湛学术的缅怀赞颂,“科坛标铁汉,学宇沐春光。海纳百川大,壁立千仞刚”(《缅怀竺可桢·竺可桢先生诞辰一百周年敬献》),也有对他们“大手拉小手”无私教导的赞美感激,“德重高山仰,学敷沧海量”(《钱临照先生铜像落成》)。对待至交好友,王绶琯同样深情款款。如“更喜故人能念我,江南遥寄好春光”(《劳动归来得作健书》),因远方故人的思念欣喜不已。“蓝桥幸结三生约,珍重莫愁莫浪哀”(《重过金陵,暮归,次唐稚松先生韵》),情思抒发自然,动人心弦,歌颂了友谊的真挚,诠释着友情的真谛。
20世纪60年代初,王绶琯(前排左三)与北京天文台沙河工作站工作人员合影。
王绶琯对历史文化兴致浓厚。在数十年如一日“数星星”的日子里,他将思想的触角延伸到了历史的天空。在那里,他见证了岁月无情的变迁,命运莫测的沉浮,将对历史的深沉思索凝结成富有生命力的诗章。王绶琯的咏史怀古诗词常借历史人物命运、遗迹古物兴废,表现兴衰荣辱,抒发感慨议论,诗意表达了对历史的沉思。王绶琯的咏史诗词,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沉雄大气,宏阔辽远。从人类起源到王朝更迭,历史舞台上的人物轮番上阵,应接不暇,诗人对他们跌宕起伏命运的吟咏,寄寓着他对历史的思考和对现实的反思。《浣溪沙十首·牛棚咏史》首篇高屋建瓴,慨叹人类的起源与发展,后面则陆续吟咏了范蠡、庄子、秦始皇、栾布、韩信、司马迁、谢安、陶渊明、伽利略等九位中外历史人物。这组咏史词凝练了历史人物一生的事业行迹和道德品格,对他们的荣辱命运加以深度评判。如咏栾布“一哭冤情甘鼎镬,千秋侠气贯长虹”,掷地有声;咏韩信“灭项兴刘功不赏,解衣推食爱不孤”,悲愤惋惜;咏伽利略“敢告太阳蒙黑点,更教大地转泥弹,重牢日暮圣歌阑”,讴歌科学家勇于献身真理的精神。
王绶琯为天文事业长年奔波,走遍祖国山河,胸纳历史风云,时有登高行舟之举,所经旧台遗迹,常瞻仰凭吊,怀古伤今,有感而发。他的怀古佳作《登金山岭长城戚继光点兵台》登高怀远,吊古思今:“点将台上碧草鲜,朝来爽气下幽燕。云开故垒纵横地,人立雄风浩荡天。千古长城伤自毁,万金虚牝苦难填。平倭将军威灵在,说与今朝众少年。”开篇大笔勾画点兵台遗址天高云阔的景象,回顾抗倭名将戚继光不可磨灭的功绩,痛惜他不幸的政治遭遇,讴歌他威灵长存的英雄气概。诗风雄浑壮阔,透出苍劲悲凉之气。其他如《黄帝陵古柏》《过昭君冢》《过夔门》等怀古作品,或赞颂古人的赫赫功业,“千秋手泽动思慕,皇祖威灵我欲攀”;或赞美古代女性刚烈坚贞的鲜明人格,“谁吟汾上曲,兰秀菊有英。我来酹杯酒,灵风送芳馨”;或感慨风云际会,霸业如烟,人事茫茫的历史惆怅,“孙刘空霸气,李杜有雄文。千载一回望,箫剑两纷纭”;或慨叹世事纷纭,繁华如梦,兴亡似水,湖光俱老的无情岁月,“八代繁华歇,秦淮歌舞新。夜深淮上月,还照秦淮人”,都折射出诗人厚重的文化底蕴和对历史的深度思考。
王绶琯创作的哲理诗词,是他百味生活的人生体验,凝聚了他的思想情感,透露出他对自然生命的心灵感悟。王绶琯早期的哲理诗词写作于留英期间。那时的他“心印又陵迹,囊携罗素文”(《独步》),面对所见之景,随即生成所感之悟,映射着青年人若隐若现的零碎的思想感悟。“山水寄殊域,清音不异同”(《暮泛温德美湖》),异域山水引发着年轻人奔腾汹涌的心潮。就像他在《小记伦敦郊外的一个夜晚》文中说的那样:“那时我在伦敦大学天文台……黄昏后,夜色罩下来,朦朦胧胧,路就像是一条笔直的运河,把岸两旁脉脉的思绪送往天的另一边。”望见伦敦海边洪波涌起的碧涛,心生“何当凌帝阙,一览北溟深”(《观海》)的豪情;欣赏郊外的一轮湖山明月,领悟“万化此俱寂,广寒玉露盈”(《月》)的境界;暮色时分踽踽在小路上,遵从“呵壁灵均近,相从欲问天”(《薄暮》)的内心抉择。到了晚年,他的人生经历愈加丰富,生活积累愈加厚实,对生命的感悟也愈加深邃豁达。“人生百味迷甘苦,弱水三千尽一瓢”(《人生》),诗人清晨远眺,晨星几点,烟霞散去,顿生“觉来天地宽如许,照眼秋光碧无涯”(《晨眺》)放旷之感。他在81岁写下“人生几度共中秋,等待戈多白了头”,感叹生命中深刻的彷徨和无限的等待,但老骥伏枥,“会看银汉奋中流”(《2004年中秋》)壮志豪情依然溢于言表。
有人问王绶琯的学生汪景琇院士,老师身上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汪院士回答“报国之志,赤子之心”。这八个字正是王绶琯一生忧国爱国情怀的真实写照。“诗存忧国音”(《和寄作健二首·其二》),他将满腔的爱国热情挥洒在诗词中,低吟深沉的忧国情怀,充盈着“满目山河新,犹期输点滴”(《海南行·三亚》)竭诚为国奉献的精神。到了晚年,王绶琯更是“忧国心弥切”(《七十初度》),呼吁国人遵纪守法,为国家的富强共同奋斗,“于今国步尚艰难,共济同舟首遵纪”(《瀚海行》)。纵然历尽磨难,王绶琯的家国信念始终如磐。
风流高格调
王绶琯旧体诗词主题广泛,体裁多样,古体诗、五七言绝句、律诗、词均有涉猎,且风格突出,不乏佳篇。他的旧体诗词在典故使用与意象选择上特征鲜明,格调卓然,情感抒发饱满真挚,手法多样,直抒胸臆、借景抒情以及托物言志等基本方式兼而有之。他的诗词形象类型众多,刻画生动传神,或描写外貌、揭示心理,或借物寄情、意象联想,多种艺术手法熟练运用。
王绶琯的诗词用典密度浓厚,排列紧密,用典范围遍及经史子集,且类型全备,事典语典兼有,显示出他对文史典籍的谙熟。譬如《沁园春·赋午年》上阕:“岁换京华,万里扶摇,地籁入窗。似穆王八骏,歌哀黄竹。渔阳铁骑,梦破霓裳。白马传经,乌骓载恨。望断昭陵六骕骦。情何极?对秦时明月,共我徊徨。”中间七句连续使用多个与马有关的典故,用来形容疾风吹窗时,万马奔腾的呼啸之状,譬喻精妙,让人叹为观止。他用典虽多,但多使用熟典,很少用冷僻典故,而且典故与表达的内容吻合,互为表里,点明主旨,熨帖精当,从不乱用、滥用。如《西江月·寄友》下阕:“学士几场春梦,先生一晌桃源。夕阳好在近黄昏,人道廉颇能饭。”依次用了苏轼、陶渊明、李商隐诗、廉颇等寻常典故,内涵指向明确,这就使得内容通俗易懂,诗意明白晓畅。又如《大风》诗:“芒砀赤帝子,挥手制群龙。已竟鲁公礼,共传雍齿封。路遥收俊骨,鸟尽废良弓。指点江山暮,凭高唱《大风》。”通篇所用典故围绕汉高祖的事迹剪裁,总括其重要行迹,紧扣题旨,自然贴合,褒贬自明。
王绶琯对星空情有独钟,其诗词中的天文意象,诸如星辰、月亮、银汉、风雨雷电以及嫦娥、牛郎织女等,或实或虚,时常可见。如《1996年德令哈中秋过一夕·杂咏四首》连番出现“银河”“天星”“玉盘”“星娥”等天文意象,想落天外,构思大胆。如其三:“大漠清秋月,琼楼次第开。星娥如有意,共赴宇航来。”句句有天文,或是实景,或是象征,意象组合疏密得当,诗意地摹绘了大漠星空清冷奇幻的景象,营造出寥廓壮美的浩瀚意境,令人心驰神往。王绶琯偏爱雄伟阔大的意象,写景叙事、抒情议论,意象雄浑,以壮声势,从而构筑汹涌澎湃的恢宏意境,展现浑厚壮丽的审美境界,舒展雄深雅健的艺术风格。如“逡巡白日经天去,浩荡狂风卷地来。泥醉千夫临蓟市,崩腾万骏过燕台”(《牛棚冬》),又如“紫电凌空吼。对苍冥,山崩柱折,堕星如斗”(《贺新郎·牛棚七夕暴雨》),还有“千里层云压层云,黮蓝湛紫弄奇谲。莽原天际接昆仑,抱怀一泓水潾潾”(《瀚海行》),诗中意象都极为阔大,呈现出诗词意境雄壮、气势磅礴的风格特征。
王绶琯年轻的时候,就深入思考过科学与艺术的关系,领悟到“科学追求认知,艺术捕捉感受,两者是人生多面体中两个最光彩的面”(《小记伦敦郊外的一个夜晚》)。他没有盲目地将科学与艺术对立起来,甚至“有过熔诗歌与科学于一炉的宏愿”(《小记》)。他认为,科学活动是理性的、严谨的,要做到“人重才品节,学贵安钻迷”(《临江仙·书怀》),而艺术更能引发共鸣,是“心”的感受。此时自然会有“抱着捕捉‘科学感受的一刹那’把它写出来的愿望”(《小记》)。王绶琯对待科学与诗的开明态度,打破了科学逻辑与艺术想象的森严壁垒。
如今,王绶琯先生虽已化作星辰,离我们远去,但他的学问、他的诗作将长久留存于世间。
(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光明日报》(2025年04月07日 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