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时评】

　　作者：刘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政府管理学院研究员）

　　近日，针对新一轮“价格战”，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发布《关于维护公平竞争秩序，促进行业健康发展的倡议》。《倡议》指出，无序“价格战”加剧恶性竞争，将进一步挤压企业利润空间，进而影响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保障，不仅阻碍行业自身健康发展，也将危害消费者权益，并带来安全隐患。工业和信息化部也表示，企业之间无序“价格战”，是“内卷式”竞争的典型表现，没有赢家更没有未来。

　　近年来，“内卷式”竞争逐渐在多个行业蔓延，对市场秩序造成了冲击。这种竞争本质上是一种背离经济规律的低质量、同质化的过度无序竞争。其显著特征是企业在有限的市场空间内为争夺市场份额，持续投入大量精力与资源，却未能提升效率或推动技术进步，反而导致整个行业利润大幅下降。就拿新能源汽车行业来说，从短期来看，低价策略可能会拉动销量增长，但从长远角度审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随着行业利润空间被大幅压缩，企业盈利能力持续下滑，研发投入不断缩减，创新能力受到制约，最终整个行业陷入低水平竞争的恶性循环，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

　　此前，各行业已自发开始整改，国家层面也释放鲜明信号，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2024年7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提出“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同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强调“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写入“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具有深层次重大意义。

　　从企业层面看，“内卷式”竞争的一个关键诱因是盲目跟风新兴赛道。一些企业战略短视，一见行业升温便不顾自身条件和市场格局蜂拥而入，盲目扩大生产规模抢占市场，之后随着行业降温、市场饱和，为消化过剩产能不得不进一步压低价格，加剧行业“内卷”。

　　此外，创新动力不足加剧了“内卷式”竞争的同质化困局。由于创新投入大、周期长、风险高，再加之知识产权保护机制不够完善，不少企业因资金短缺或出于风险规避心理，在研发上踟蹰不前。其推出的产品多是对市场现有产品的简单模仿或微调升级，缺乏核心技术突破，难以形成独特竞争优势。这种同质化竞争迫使企业陷入恶性价格战的泥潭，被动依靠压缩利润空间来争夺市场份额，进一步加剧了资源消耗和市场秩序的失衡。

　　要有效遏制“内卷式”竞争，政府、行业和企业须共同发力，形成综合治理合力。政府当以有力政策为导向，规范市场秩序，营造良好创新环境。充分发挥“有为政府”的牵引和杠杆作用，在招商引资中着力规范相关行为，避免通过超常规政策降低企业进入热门产业的门槛，同时引导产能过剩、低效的企业能够适时退出市场，释放资源，避免产业内无序竞争。在公共服务供给层面，加大科技创新基础设施建设力度，打造先进的科研平台、共享实验室和技术支持中心，为企业提供必要的研发资源与创新环境，如此能有效帮助企业降低创新成本、提升研发效率。此外，强化知识产权保护，保障企业创新成果，也有利于激励创新活力。

　　构建健康可持续的竞争生态，行业自律不可或缺。作为行业的引领者与规范制定者，行业协会应推动制定完善公平竞争规则，遏制低价倾销，加强内部监管，倡导公平竞争风尚。此外，有必要引导企业从“数据竞赛”转向“品质竞争”，推动营造健康的市场竞争氛围。比如，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就倡导企业摒弃销量排名导向，鼓励品牌在宣传时更加注重技术突破、产品创新和服务升级。

　　企业作为市场主体，苦练内功、积极创新是破局“内卷”的有效途径。企业需秉持创新精神，加大研发投入，打造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产品，以技术创新塑造核心竞争力，提升市场竞争优势。同时，应积极拓展全球市场，减少对单一市场的依赖，通过“出海”战略不仅能有效缓解国内市场的竞争压力，还能借此开辟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是实现公平竞争市场环境中的重要一步。相信随着从中央到地方一系列政策举措的落实，行业和企业坚持向“新”而行，将推动市场有序竞争与可持续发展，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新动能。

　　《光明日报》（2025年06月06日 0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