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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与美术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5-10-03 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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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雅事】

  作者:朱悦莹(安徽省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

  朱自清曾将闻一多的一生分为三个时期:诗人时期、学者时期和斗士时期。回望闻一多的一生,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那就是美术家。

  闻一多一生与美术结下不解之缘。在清华读书时,闻一多曾担任《清华年刊》的美术编辑,1919年又与梁思成、唐亮等人发起成立美术社。他为《清华年刊》设计的14幅专栏题图,运用鲤跃龙门、青云得路、梦笔生花等中国传统图案,与比亚兹莱(英国插画艺术家)的线描技法有机融合,画面唯美典雅。

  1922至1925年,闻一多先后在芝加哥、科罗拉多、纽约的艺术学院主攻绘画。其间闻一多作画“不眠不食如中疯魔,不完成不辍休”,逐渐在创作中融入西洋画的现代表现技法。他曾以雪后初霁的礼拜堂为背景,用碎点法把光线的阴影画成紫色。学者许芥昱说:“在西洋画里引起闻一多注意的是印象派跟野兽派,那种毫无拘束的表现各人精神的画。”印象派对闻一多的创作影响极深。西南联大学生汪曾祺忆起闻一多讲唐诗的场景:“讲李贺,同时讲到印象派里的Pointillism(点画派),说点画看起来只是不同颜色的点,这些点似乎不相连属,但凝视之,则可感觉到点与点之间的内在联系。”

  画兴激发诗兴,绘画为闻一多的新诗提供新的创作视角。闻一多对画面的敏感,促使他构思诗歌中的“绘画美”。色彩在闻一多的诗笔下流动。在《秋色》一诗中,芝加哥一所公园里的白鸽子、花鸽子、红眼的银灰色鸽子,背上闪着紫的绿的金光的黑鸽子,色彩缤纷,构成一幅绚烂的水彩画。在《色彩》一诗中,闻一多则进一步将色彩抽象化,以活力的绿色、太阳般的红色、高洁的蓝色、冰冷悲哀的灰白、代表死亡的黑色,象征生命的各个阶段。

  中西诗画声息相通,又各有特色。沈从文说,“闻一多是用一个画家的观察,去注意一切事物的外表,又用一个画家的手腕,在那些俨然具不同颜色的文字上,使诗的生命充溢的”。一方面,闻一多认为无论中西绘画,“形体是绘画的第一要义”,中国画多具备线条的表现力,在形体表现上有所欠缺。在《论形体——介绍唐仲明先生的画》中,他赞赏“仲明先生在绘画上的成功是多方面的,内中最基本的一点,是形体的表现”。这与他的新诗格律批评相得益彰。在《泰果尔批评》一文中,闻一多评价泰戈尔的诗“不但没有形式,而且可说是没有廓线”。另一方面,因为同时进行新诗与绘画创作的缘故,闻一多擅长从中西诗画艺术的创作规律中把握二者的异同。1928年他在《先拉飞主义》一文中,以西方美术界“先拉飞运动”为例,明确指出诗以象征为旨归,画则以具象为主,进而提出“诗画分界”的观点。

  回国以后,闻一多的画室也采用西方现代主义装饰风格,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据徐志摩回忆,“一多那三间画室,布置的意味先就怪”,闻一多的房间墙壁被涂成墨黑色,却“狭狭的给镶上金边,像一个裸体的非洲女子手臂上脚踝上套着细金圈似的情调”。

  新月时期,闻一多的书刊封面设计融合中国传统元素与西方绘画形式,臻于圆熟。他为梁实秋《骂人的艺术》《浪漫的与古典的》,徐志摩《猛虎集》《巴黎的鳞爪》,林庚《夜》等多部作品,以及自己的诗集《红烛》《死水》设计封面。在他看来,一幅好的封面,必须与内容有着连属或象征的意义。因此封面的装帧设计要与书的书名主题密切相关。在具体设计中,林庚诗集《夜》的封面呈现了繁星点缀的银河夜景,一个仰卧的身体手臂高举,似乎在沉思。《夜》的封面设计,“据说是选用美国现代画家肯特的一幅版画”。

  闻一多看重出版物的封面设计,离不开蔡元培美育的感召。闻一多认为“美的封面可以辅助美育”。早在1920年10月,他在《征求艺术专门的同业者底呼声》一文中就指出:“艺术确是改造社会底急务。”在《建筑的美术》一文中,进一步将美术与国家人格的培养、世界文明的进步建立直接的联系。

  在写给梁实秋的信中,闻一多曾称:“我现在学西方的绘画是为将来作一个美术批评家。”在他眼里,美术实践及批评终归要回到中国历史文化的民族本位上来。文学艺术无论如何新,技术无妨西化,本质和精神必须是民族本位的,最终落实到对人民现实生活的关切上。

  1938年,闻一多跟随湘黔滇旅行团步行前往西南联大,历时68天。途中闻一多对飞云崖、普安文庙、韦陀菩萨、安南县魁星楼、曲靖北门外牌坊等风景民俗进行即兴速写,西南地区的民族风情跃然纸上。抗战时期美术界一些画家大办画展,醉心艺术风雅,忽视民族的苦难与国家的危亡,闻一多批评道:“学学人家的画家,也去当个随军记者,收拾点电网边和战壕里的‘烟云’回来,或就在任何后方,把那‘行尸’的行列速写下来,给我们认识认识点现实也好,起码你也该在随便一个题材里多给我们一点现代的感觉。”

  西南联大时期,闻一多还担任了陈铨《祖国》和曹禺《原野》话剧的舞台美术设计。《原野》中人物角色仇虎的大褂,“他坚持要黑缎面子,红缎里”。至于剧中的“黑森林”场景,闻一多则用了很多错综排列的黑色长条木板,叫人提着小灯笼来回穿梭,以此来渲染森林的幽黑深远,可见其匠心巧思。

  如今,重温闻一多的美术作品,依旧能感受到其散发的艺术魅力。他的美术实践以民族为本位,既是中国现代美育的结晶,也是跨文化视野下中西艺术融通的产物。

  《光明日报》(2025年10月03日 05版)

[ 责编:王宏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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