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 金振蓉
“燕山雪花大如席”,在诗人眼里,漫天飞舞的雪花,浪漫而富有诗意。对于科学家而言,研究雪,这项事业却是相当寂寞的。在静卧于天山深处的中科院天山积雪雪崩研究站,几代科研人员已经坚守了50多年。
选址
我国的雪崩研究是应保障山区公路安全的需求而起步的。为了这样的使命,老一辈科学家在工作站建站选址时,就将科研需求置于首位。
近日,记者跟随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的同志,来到中哈边境新源县,沿天山山脉西段一路盘桓而上,在海拔1700多米的天山深处一个峡谷里,全国唯一的雪崩观测站——中科院天山积雪雪崩研究站展现在眼前。几个人,一条狗,几十平方米的平房,屋内简单的生活用品,屋外布置着各种观测仪器。面朝几座皑皑雪峰,巩乃斯河从屋旁流过,这就是研究人员的生活工作场所。这里冬季降雪频繁,雪期大于150天,以研究站为原点,上下12公里,都是雪崩危害地段。
对于这样的选址,雪崩研究站站长李兰海的介绍里充满了敬意:前辈们不惧危险,将站址选在了雪崩最频繁的峡谷里。这里是野外观测和研究雪崩的绝佳地段。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为了便于工作,将生活环境置于危险之中,体现了老一辈科学家一切为了科学的无私奉献精神。
研究
人们说,一沙一世界,那么一粒雪花的世界呢?
在雪崩研究博士郝建盛展示的微镜头里,一粒雪花的形状可以变幻出2万多种不同形态。在站里挂着的用打印纸打出的部分雪花图片里,虽然没有经过任何艺术加工,但那种大自然赋予的质朴美,百变而奇幻,让人心旷神怡,一粒雪花真是一个美不胜收的世界。
科学家研究雪,发现美,更带来人类对自然认识的提升。这些不同形状的雪花,是不同气候、温度与湿度带来的结果。那么,在什么样的温度、湿度与压力条件下,容易形成雪崩灾害呢?科学家就是要捕捉这样的规律。
1967年,为了保证翻越天山南北疆的公路全年畅通,我国成立了天山公路雪害防治工作队,专门研究雪崩形成的机制和防治办法。随后又成立了天山积雪与雪崩研究站。研究手段也从最初的靠肉眼观测,自制各种科研设备,到今天有了雪崩冲击力测量仪、雪层温度热流测量仪、水质分析仪、积雪特征仪。此外,还建立了雪害防治工程试验场、雪崩冲击力试验沟槽和雪化学实验室等。
研究人员指着对面山上的沟槽和堆砌的土丘告诉记者,有了这些措施,工作站现在很安全,当重达几吨的雪团滑落下来时,这些设施可以起到减速的作用,并让雪团顺着导雪槽冲到河里去。观测场的各种设备和探头可以自动测量雪崩的冲击力,记录雪崩的速度、压力等数据,还原雪崩的发生发展过程,通过雪崩发生机理分析,揭示气温变化与雪崩集中发生的关系,为雪害预防治理提供技术保障。
坚守
研究雪崩肯定是一件吃苦的事。但在雪崩站里,从站长到研究人员,说得最多的是,和前辈比起来,从生活到工作,现在的条件不知好了多少。
这个站的工作团队不到10人,有博士3人。工作站离县城有120公里,方圆三四公里没有居民。在现代生活中,手机已相当于一个重要器官,没有信号是很难受的。记者乘坐的车在进入研究站前几公里就没了信号,问工作人员的感受,他们笑着说,到了工作站,手机就当音乐播放器使用了。
经年累月的观测和试验,他们的工作显现了成果。以前,繁忙的218国道公路避免雪崩灾害的办法就一个——封路。现在,他们弄清了分布的300多个雪崩易发点,并根据情况设计挡雪方案,在山脊处和国道拐弯处架设挡雪板。现在,连通南北疆的这条国道再没有因雪崩中断过。
站长李兰海几年前来这里时,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他坦言,真没想到会有这么艰苦。缺人、缺设备、缺经费,还有寂寞,有时好想找个人说说话。“但坐在河边,想着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干些想干的事,人被梦想激励着,就会对自己说,没有人来打扰我的梦,孤独对我来说没什么。”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建立一个在世界上有影响力、有话语权的积雪雪崩研究站。李兰海还想建一个雪的科普馆,他说:“雪是有生命的,我们可以讲雪的故事给公众听,特别是给少年儿童听,让他们玩雪、懂雪,激发探究雪的热情,从而更加热爱科学。”
《光明日报》( 2019年11月26日 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