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 章 正

　　一年前，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新年贺词里感谢包括快递小哥在内的千千万万的劳动者，并在春节前走进快递服务点，亲切看望一线员工。这一年，北京的快递小哥生活怎么样，这一群体呈现出哪些特点？

　　“他们或许是我们身边熟悉的陌生人，近观快递小哥的奋斗，细微之处见精神、微小之中有洞天。”青年问题研究专家、中国青少年研究会副会长廉思教授说。近日，他和团队发布了《中国青年发展报告NO.4——悬停城乡间的蜂鸟》一书，从微观视角对北京的快递小哥进行了调研，调研结果发现，快递小哥身上有诸多不为人知的活力。

2019年12月31日，北京，快递员从快递车内取出包裹准备配送。新华社记者 鞠焕宗摄

　　初显家庭化的流动趋势

　　他每天奔波在对外经贸大学送快递，一干就是9年，每次廉思见到他，老远就喊他“刚子”。一来一往，时间久了，俩人成为朋友。2019年，刚子回到老家河南结婚生子。近日，在廉思的新书发布会上，刚子作为嘉宾与现场专家说起自己的经历和感受。

　　在北京，快递小哥有多少人？国家邮政局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1月初，在北京从事快件和外卖揽收、分拣、分发、转运和投送的20岁至35岁快递小哥约有14.2万人。

　　廉思团队调查发现，从快递小哥出生省份来看，来自河北的快递小哥占比高达36.64%；其次是河南和山西，占比分别为14.36%和8.10%；再次是山东。

　　对于这一现象，廉思认为：“这些地方与北京地理位置相近，社会文化相似，地缘乡朋组织为快递小哥提供实际上的组织支持，职业上相互传帮带，这样的正向经验鼓励让他们快速适应北京的生活。”

　　与公众印象中他们多是单身青年、工作不太稳定的情况不同，快递小哥虽然平均年龄为27.62岁，但57.27%的快递小哥处于已婚状态，55.67%的快递小哥已生育至少一个孩子。这背后，快递小哥群体奋斗初显家庭化的流动趋势。29.08%的快递小哥和配偶一起来京，7.51%的和父母/岳父母/公婆一起生活，5.2%的和子女一起，4.73%的和兄弟姐妹一起。

　　“值得注意的是，只有工作稳定，流动青年才会选择家庭化随迁，这是社会结构稳定的因素之一。表面上他们是个体流入，实际上是为了家打拼。”廉思认为在北京打拼的快递小哥，不是个体化群像，背后是一个需要奋斗支撑的家庭。

　　不仅为生存，也为奔前程

　　在过去不久的“双十二”，来自山西的快递小哥陈师傅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开始干活，尽管如此，他说：“这不算什么，我想对老婆说，你在老家辛苦了！”

　　在别人眼里，他生活不错，退伍后在北京干了3年快递，已在老家有房有车，计划一两年后再回老家发展。“我最亏欠的就是妻子，不想让她一个人在家受委屈。”他说。

　　本次调查中，快递小哥平均月收入6000元左右，月收入集中在3000~8000元区间的占比84.11%，月收入过万元的只是少数。有39.36%的快递小哥认为自己的收入水平和老家平均水平一致，35.82%的认为高于老家平均水平。

　　快递小哥来北京不仅仅是为了生活赚钱，发展因素也占很大比例。廉思团队调查发现，快递小哥选择北京，因为收入水平高的占比达39.07%；其次，是为了更大的个人发展空间，占比25.59%；再次是为了积累更多的工作经验，占比达16.02%。

　　他们在融入北京方面显示出比较积极的态度。廉思团队调查显示，70.86%的快递小哥同意“我喜欢北京”，69.04%的同意“我关注北京的变化”，63.89%的同意“我很愿意融入北京人当中，成为其中一员”，63.94%的认为“自己为北京发展作了贡献”。

　　对政府很信任，还有强烈的爱国心

　　“世界很大，快递小哥的奋斗看似很渺小，但小人物可以发光，他们身上充满正能量。”一位参与本次调研的学生感叹。

　　快递小哥对政府的信任程度较高。本次调查发现，对于中央政府表示信任的快递小哥高达81.27%，在所有机构中占比最高；而对网络大V的信任度最低，只有46.28%；对所在公司的信任程度相对较高，有74.23%；他们对人民代表大会、法院、检察院、公安机关等机构也表现出较高程度的信任。

　　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快递小哥具有强烈的爱国意识。随着我国综合实力不断提升，他们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日益增强。

　　调查显示，同意“即使可以选择，我也更愿意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快递小哥占比高达82.56%；对我国“在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发展目标，有信心者占比79.61%；对于我国“本世纪中叶，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发展目标，有信心者占比为82.80%。

　　廉思发现，快递小哥群体对国家发展充满信心，对与其利益相关的精准扶贫等政策给予高度评价。廉思认为，快递小哥是中国梦的典型代表，从快递小哥身上，不仅能感受到积极工作、向上流动的渴望，而且能体会到他们关注国家、关心社会的责任，这就反映了新时代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

　　给快递小哥一份制度保障

　　北京的快递小哥其实他们是全国从业者的一个缩影。廉思发现，目前国家相继出台了促进快递行业健康发展的政策建议，已有不少地方政府和企业在生活保障和城市融入等方面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整体而言仍缺少顶层设计。

　　如何给正在奋斗的快递小哥一份制度保障？廉思认为，在宏观政策上，面对快递业薪酬计件灵活难以折算全年收入、跨平台接单、社保付费较难等现状，政府有关部门应制定并完善快递小哥岗位流动、薪酬标准、社会保障等政策。在基层管理上，打破户籍限制，把那些长期在本区域内工作的快递小哥纳入管理体系，进一步提供服务。

　　“构建快递小哥多层次利益表达机制，开辟建言献策‘绿色通道’。”廉思建议保障他们政治生活的参与权利的同时，还要落实挂靠属地管理、建立推动党组织等创新服务举措，使之成为引导、服务、管理快递小哥的重要阵地。

　　在对他们的日常管理中，安全问题是绕不开的。廉思认为，一方面有关部门要加强对快递小哥交通安全行为的培养，建立定期考核制度；另一方面要对快递小哥派送车辆的车型、重量、制动标准进行统一规定，对其违法行为进行处罚，也应对车主身份进行确定登记，将其纳入实体网点和个人双重诚信管理。

　　廉思指出，值得注意的是，快递小哥的负面情绪主要来源于客户的不理解，“党政部门不宜直接介入快递员的个案纠纷之中，但一定要有专业部门第一时间处理，确保他们能找到对应资源，之后还可引入专业社会工作力量，在他们最需要关怀时能及时提供帮助。”

　　《光明日报》（ 2020年01月02日 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