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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卉寓兴 画意呈祥——明清花鸟画中的祥瑞寓意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4-06-09 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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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朱万章(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

  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花卉、鸟兽、草木被赋予内涵丰富的吉祥寓意,如牡丹寓意富贵,松鹤喻指长寿。到了明清时期,花鸟画中具有祥瑞寓意的题材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寓兴的范围与社会功能均超越了既往任一时代。

佳卉寓兴 画意呈祥——明清花鸟画中的祥瑞寓意

《应物而祥》 朱万章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端午时节,人们常将蜀葵、艾草、菖蒲、石榴花等置于门前或花瓶中,称作天中佳物,渐渐成为习俗。菖蒲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有“长寿”之意。明人郑真有《题菖蒲》诗云:“山人本爱北山居,种得仙家九节蒲。服食可应资寿考,便须骑鹤上清都。”由此可知,菖蒲本身具有延年益寿的食用功能。明人练子宁亦在《寄友人胡子温重午日作》诗中表达了端午献菖蒲的习俗:“海榴花里簟纹疏,五月清凉八月如。遥忆故人家庆处,彩衣寿酒献菖蒲。”在长寿之外,菖蒲更被赋予清气、脱俗、仙灵的意韵。画家徐渭的好友购菖蒲百钵,斋名曰“百昌斋”,并邀其作《百昌斋记》,文中称菖蒲为“虎须”,谓其“重于图经也,则曰宜诸药,又曰服之可以寿,甚则以仙”。正因如此,作为祥瑞佳物与文人清供,菖蒲受到众人垂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到了明代,市民文化兴起,文人画得到长足的发展,世俗化的审美情趣与文人逸趣交互并存,使得菖蒲这种兼具文人逸趣与世俗审美的灵草成为画家笔下常见的题材。明代画家沈贞吉所绘《菖蒲图》,构图极为简洁,画幅下侧三分之一为主角,上侧三分之二以上则为留白。作者以水墨绘生长于石上的数丛菖蒲,笔直坚挺,墨线自下而上由粗而细,墨色由浓而淡,菖蒲与石相接处为浓墨,偶有点苔,而与花草相伴的寿石则墨色浓淡有致,生趣盎然。稍后时期的画家陆治有一幅《天中佳卉》,内容、构图与沈贞吉的《菖蒲图》极为相近。该图所绘为盆栽的寿石菖蒲,盆中心为矗立的太湖石,湖石乃赭色与焦墨所绘,玲珑剔透。

佳卉寓兴 画意呈祥——明清花鸟画中的祥瑞寓意

清代王时敏绘《端午景图》,有蜀葵、艾草、菖蒲、石榴花等数种花草。

  清初画家王时敏的《端午景图》《端阳墨花图》,将艾草、蜀葵、柳条、石榴花等时令花草引入画中,寄予驱邪纳福的寓意。画中所写花草浓墨与淡墨相间,层次分明,体现出驾驭水墨的娴熟技艺。值得一提的是,《端午景图》中的瓷瓶为带冰裂纹的丰肩敛腹瓶,这种将瓷器表面花纹如实描绘出来的现象,在古代花鸟画中并不多见,由此可见画家独特的笔墨趣味。

  除了端午瑞景之外,花鸟画的祥瑞寓意丰富多样,不一而足,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借喻——梅兰竹菊为“四君子”,松竹梅为“岁寒三友”,等等。此外,还有一些巧妙的谐音、嫁接与延伸,如荔枝寓意“大利”,柿子、柏树、如意合在一起表明“百事如意”,稻穗插在花瓶中表示“岁岁平安”,九只鹌鹑暗指“久安”,白雀与“伯爵”谐音,红蝙蝠与幡旗表示“洪福齐天”……花草、鸟雀、名物被巧妙地赋予远超出其本身的深远内涵,为欣赏传统花鸟画增添了许多文化意趣。

佳卉寓兴 画意呈祥——明清花鸟画中的祥瑞寓意

清代汪承霈绘《百福繁生图》,柏树、蝙蝠、幡旗和笙组合为“百福繁生”。

  再以蝴蝶为例,因蝴蝶飞舞触及地上的鲜花可以延伸出“探花及第”之意,此类题材成为清代画坛常见的花鸟画内容。蝴蝶绕花而飞,寓意“探花”,而蝴蝶或草虫栖息于草上、地上,便是“及地”,皆有祝福读书人科考中举之意。晚清时期画家王文锦的《探花及第图》团扇,很好地表达了这一寓意。该图在咫尺纨扇之上,绘六只蝴蝶,其中一蝶在空中飞舞,正欲飞向草地,一只已经触及地面上的花瓣,另有一只大蝶停留在草地上。作者题识曰:“仿探花及第图为子寿夫子大人雅正。”文字为画面的意境做了注解,使本来寻常的群蝶图变成了蕴含祝福的吉祥图。与王文锦之作意境相同的,还有贺师诚的《探花及第图》卷,该图绘数十只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蝴蝶在草地上纷飞,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形态各异,曲尽其妙。

  此外,蝴蝶在花鸟画中的吉祥寓意还有很多,如将其与“猫”搭配,便成为寓意长寿的“耄耋(猫蝶)图”,此类画作有明代孙克弘的《耄耋图》轴、《蕉荫猫蝶图》轴等。

  花草本无情,蝴蝶亦本无意,是人们在它们身上寄托了隽永绵长的情感附加值,这也是中国花鸟画独具特色的魅力所在。

佳卉寓兴 画意呈祥——明清花鸟画中的祥瑞寓意

清代王文锦《探花及第图》绘蝴蝶、鲜花、草地,取“探花”“及地”之意,寓意科举高中。

  源于对时令节气中花鸟画的关注,我多年来在展览、博物馆库房或图录典籍中,留意与吉祥寓意相关的作品,编纂成《应物而祥:明清花鸟画的另类视野》一书。经过数年的积累,裒为一编,竟有十余万字。记得早年在南国生活时,四季如一,鲜花常开,对季节变换没有明显的感觉,各类红花绿树常常有目不暇接之感。自从寓京之后,北国寒暑分明的气候突然让人对季节有了切肤之感。由眼中的花卉,再回到画中的百花,每种花卉对应的语境或寓意自然也就有了更深的感受。在国家博物馆,我常常和文物学家孙机及其他同事如李维明、霍宏伟等交流。孙先生仙去以后,问道的机会少了,不无遗憾。书中的每一篇文章,从“疑义相与析”(陶渊明诗句,意为遇到疑难处大家一同钻研),到一挥而就,个中的欢愉便是最好的回报。正是因为这种稀缺的“回报”,成为不断有新文涌现的活水源头。

  《应物而祥:明清花鸟画的另类视野》书中所选各类绘画,都是以传世之作为中心,或详其源流,或析其画风,或讨论其鉴藏,或探究画史意义。其中不少作品乃首次刊发,对于某类作品,则尽可能梳理、网罗其所有存世之作,希冀为同类题材的绘画提供相应的参照体系。我力图避开传统的绘画史研究路径,从另类视角重新解读不一样的绘画史。惟愿能为传统吉祥文化、花鸟画的流变以及绘画的断代史、分类史的探索、研究、推广与传播尽绵薄之力。

  《光明日报》(2024年06月09日 06版)

[ 责编:孙宗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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