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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宗睿
我是一所三甲医院的职工,也是医院的志愿者。每个月,我都会穿上红马甲,参加医院的“公益一小时”志愿服务。不光我,每位职工都如此,这是我们医院的老传统。
那天,我遇见了一对年逾古稀的老夫妇,他们为忘了手机支付密码而犯愁。
“不是让你把密码写在纸上吗?”老伯数落起一旁的老伴。“我记了啊,可那张纸,我放在哪儿了呢?”阿姨满脸委屈,把衣服裤子的口袋翻了个遍。“还没找到?那我们怎么取号?儿子好不容易才约上的!”老伯更急了。阿姨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无助。
近些年,应用系统经过了持续不断的迭代完善,如今在手机上完成就医的各项操作很便捷。医院里的路牌、地标、指示箭头也很醒目。手机从不离手的年轻人和中年人,大多用不着帮忙。所以,协助老年人在自助机上挂号、取号、签到、付费,引导他们前往诊室和检查地点,成了志愿服务的主要内容。
眼看快到预约就诊时间了,老伯不停给儿子打电话,可一直没打通。阿姨说:“他在开车,接电话危险!”其实,我已告诉老伯,楼下就有收现金的人工窗口,我可以陪他们去。但老伯拍着手机说,里面存了老多钱,是专门用来看病的,今天一定得把密码找出来。
看着他俩翻包翻兜干着急,我掏出手机,准备代付。就在这时,阿姨眼尖,看到老伯手机和手机壳的缝隙里,露出了白色的纸条。她一把抽出来,正是那张记着密码的纸条。纸条背面还有一串数字,阿姨说,那是老伴的身份证号。手把手地引导他们付完款,取了号,阿姨搀着老伯朝我指的诊室方向走去。
老伯拄着拐杖,戴一顶鸭舌帽,阿姨胸前挂着金边的老花镜,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和我这样的小辈说话,他们开口都是“请”字打头,一看就是老派的知识分子。我忍不住猜测,他们曾是教师,或是工程师?他们的儿子等红灯时,瞥见手机里好几个未接来电,想到年迈的双亲遇上了什么麻烦,该何等担心。我仿佛还看到,我七十岁的老母亲正戴着老花镜满屋子找老花镜,体弱患病的老父亲关门下楼后又返身上楼,一定要亲手再拉一拉门把手。
时代的脚步匆匆,从来不会停下来等任何人。数字化的大潮汹涌,谁也说不准自己是后浪,还是前浪。
让人庆幸的是,在这个未来的国家医学中心里,不光有云会诊、医疗大数据、AI辅助诊断、手术机器人,还有川流不息的接驳车、烈日里撑开的朵朵遮阳伞、职工让出来留给患者的车位,以及总是忙前忙后、一路小跑的“红马甲”。
我祈愿,在驶向未来的高速航船上,每个步履蹒跚的人,身边都会有一位“红马甲”,搀他们一同上船,陪他们回望越来越淡的船的尾痕,也指给他们看从海平面上升起的朝阳。
《光明日报》(2024年12月13日 1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