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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观察】
难做美欧“沟通桥梁”
英国欲在欧洲防务上发挥领导作用
光明日报记者 杨逸夫
3月1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访美受挫后直奔英国伦敦。与在美国时截然相反,唐宁街10号外,迎接他的是人群的热烈欢呼声、英国首相斯塔默的拥抱以及国王查尔斯的接见。两国还签署了一项向乌提供22.6亿英镑的贷款协议,用于加强乌克兰的国防能力。
自脱欧以来,英国长期探寻着自身在世界上的角色。当欧洲开始分裂、“跨大西洋联盟”出现动摇时,英国试图展现自身的外交力量,成为美欧之间的“沟通桥梁”。斯塔默前往美国,竭尽所能试图说服美国总统特朗普承诺对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同时维护岌岌可危的跨大西洋关系。然而现实是,英国已无法拉近渐行渐远的美国和欧洲。
在此情况下,英国表示了对乌克兰坚定不移的支持,并决心与欧洲团结起来,加大对欧洲防务的投入。
3月1日,在英国伦敦唐宁街10号首相府前,英国首相斯塔默(左)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交谈。新华社发
冷战后最大规模国防开支增长
2月25日,在前往华盛顿会见特朗普的前两天,斯塔默宣布了英国自冷战以来最大幅度的国防开支增长计划。到2027年,英国将把国防开支占GDP的比重提升至2.5%。这笔支出将来自英国的海外发展援助资金,英国政府计划到2027年把发展援助支出占GDP的比重从0.5%削减至0.3%。斯塔默还称,若工党在2029年赢得大选,英国国防开支占GDP的比重还将增加到3%。
此举立即引起了英国一些人道主义慈善机构的反对,认为这可能会在依赖英国援助的国家造成生命损失,损害英国的国家形象及影响力。鉴于特朗普此前多次表示北约成员国应减少对美国军事力量的依赖,希望他们将国防开支占比提升至5%,媒体普遍认为斯塔默在访美前宣布此项决定是为了讨好特朗普,表明英国可以帮助美国加强欧洲的安全。
对工党政府而言,通过削减发展援助资金增加国防开支是一个显著的转变。海外援助是工党领导人布莱尔及布朗时代的标志性承诺。2004年,托尼·布莱尔担任首相时,工党政府首次承诺按联合国标准将援助支出占比增加到GDP的0.7%。直到2021年,受新冠疫情影响,时任首相约翰逊才将英国的对外发展援助支出占比减少到0.5%。
斯塔默表示,这个“极其艰难和痛苦的决定”在当前情况下是必要的,因为“代际挑战需要代际应对”。“代际挑战”一方面是指延宕三年的俄乌冲突,让英国承诺保护乌克兰的代价越来越高,更高的国防支出因此成为必要之举;另一方面是指特朗普重返白宫,扭转美国对乌政策,背叛北约盟友,使得增加国防开支成为“加急”需求。斯塔默直言,正是美国政府近期的行为促使他作出了这一决定。
英媒指出,特朗普重塑美俄关系、将泽连斯基称为“独裁者”、要求乌克兰交出矿产资源以偿还美国此前给予的援助等行为,预示着一个全球事务新纪元的到来,而英国需要适应这一新的时代。因此,增加国防开支一事在英国得到了跨党派的支持。除右翼政党改革英国党一直以来要求增加国防开支外,来自保守党的前首相约翰逊日前也表示,斯塔默必须超越目前的国防开支承诺才能向特朗普表明,在保护欧洲上他是认真的。
英国政府认为,在一个危险的世界中,当美国不再是可靠的安全保障来源,英国不得不重新关注国家安全,并逐渐向“战时经济”过渡。在这种情况下,增加国防开支一方面是劝说特朗普不要完全抛弃欧洲的手段,另一方面也是为其完全抛弃欧洲所作的准备。
同时,英国政府已经意识到,美国当下的外交政策具有明显的交易性质,甚至类似黑手党的敲诈勒索:安全保障需要通过购买获得,甚至一国领土及任何有利可图的产业都是可以被强者分割的。因此,斯塔默希望通过塑造英国作为北约重要出资国的形象,在未来与美国进行的关于乌克兰的对话中赢得主动性。
“特殊关系”无法挽救局面
除了增加本国的国防开支,英国还与法国总统马克龙及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等欧洲领导人紧密沟通,决心“就支持乌克兰展现统一领导力”,为欧洲的集体安全挺身而出。
为此,英国与法国计划牵头建立欧洲援乌“保障”部队,在俄乌达成停火后进驻乌克兰,保护乌关键基础设施并威慑俄方。然而,至少在中短期内,欧洲还没有能力独自为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相关设想若无法得到美国作为“后盾”的支持,将难以实现。这就要求美国承认其不仅仅是俄乌冲突的中间调解方,而且认可俄罗斯是欧洲的潜在安全威胁。这也是斯塔默日前访美的主要目标之一。
英媒把带着英国与欧洲共同期望的斯塔默访美之行称作二战后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间最重要的一次会面。二战以来,英美两国在大国博弈中结成“特殊关系”,撒切尔夫人曾不遗余力地推进与里根政府的合作,冷战后小布什与布莱尔、奥巴马与卡梅伦的“组合”更是不断推高英美关系的特殊性。虽然1956年苏伊士运河危机和2003年伊拉克战争曾让两国关系出现波动,但整体上英国仍然在政策上尽可能与美国保持一致。
英国首相曾在各种地缘政治背景下访问过白宫,但美国总统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丘吉尔与罗斯福共同勾勒的跨大西洋联盟怀有如此敌意。
在与斯塔默的会谈中,特朗普直接拒绝承诺部署美军作为欧洲维和部队的“后盾”。有记者向特朗普提问:“如果英国将向乌克兰派出的维和部队遭到俄罗斯攻击,你会提供帮助吗?”特朗普说:“我和英国总是在一起的……但他们不需要帮助。”当斯塔默试图指出“英美一直互相支持,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繁荣与安全盟友”时,特朗普却突然反问:“你们能独自对抗俄罗斯吗?”斯塔默只能尬笑回应。
对此,美媒直言,英美间历史上形成的“特殊关系”显然只存在于英国的幻想之中。对取代英国成为超级大国的美国而言,这一关系事实上早已不复存在。而与大多数美国总统相比,特朗普对历史典故和所谓的共同价值则更为不屑。
应对“美国撤退”成英欧共同挑战
马克龙、斯塔默和泽连斯基三人在白宫会晤中接连受挫,暴露了美欧之间的深刻鸿沟。显然,特朗普可以被美欧间的共同历史或共同价值观改变是一种错觉。美国总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可能因为欧洲领导人的甜言蜜语或坦率直言而重塑跨大西洋联盟。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卡拉斯此前曾表示“能见到特朗普的欧洲人越多越好”,如今却只得承认“自由世界需要一位新的领导人,我们欧洲人有责任接受这一挑战”。
欧洲领导人已然觉醒,英国也一样。斯塔默曾经认为他代表着脱欧后的“全球英国”,或许在处理对美关系上拥有更多机动性。但随着美欧分歧不断扩大,斯塔默可能已经发现,美欧之间似乎已没有可供其利用的善意储备,试图成为美欧间“沟通桥梁”也许注定是徒劳的。
脱欧5年后,英欧贸易争端变得微不足道,反对“特朗普主义”成了欧洲的共同价值观。英国《观察家报》近期一项民调显示,56%的英国人不赞成特朗普政府的对乌政策,是赞成者的三倍之多。还有民调显示,在英格兰、苏格兰和威尔士所有选区,更多人选择支持英国与欧盟建立更密切的经贸联系,而不是与美国进行更多跨大西洋贸易。
当下,美国对欧洲而言已不再是值得信赖的盟友,而是竞争对手,甚至是战略威胁。这让欧洲感到更加孤独。因此各国开始越发认真地计划“美国撤退”后的欧洲防务问题。未来的欧洲防务需要英国的力量。正如波兰财政部长多曼斯基所言,“没有英国,欧洲的防御将是难以想象的。”联盟党领导人、有望出任下一任德国总理的默茨此前也表示,希望与法国和英国讨论“核共享”问题,以取代美国的核保护伞。
欧洲需要英国,英国也希望在乌克兰危机解决中发挥重要作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存在感。3月2日,来自欧盟国家及加拿大、土耳其等非欧盟国家的领导人在伦敦出席会议,讨论如何适应日益变化的国际秩序,重新设计欧洲的安全架构。“我们正处于一个转折点”,斯塔默在会前重申对乌克兰的坚定支持,“现在是我们团结起来的时候了,保证乌克兰获得最佳结果,保护欧洲安全,并确保我们共同的未来”。
脱欧5年后,英国似乎真的开始再次在欧洲发挥领导作用。据报道,斯塔默与欧盟机构负责人还有望在5月举行的峰会上制定欧盟-英国安全和外交政策协议。不过一些欧洲外交官表示,如果英国想参与欧盟任何新生的共同国防开支计划,就必须签署“购买欧洲”的协议,避免使用美国制造的武器。
与此同时,如果英国选择与欧洲一道为美国撤退后的乌克兰危机买单,那么工党政府上台时承诺的大部分国内议程恐将更加难以实现。
《光明日报》(2025年03月03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