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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小蕙
那个喊“狼来了”的孩子还来不及长大,“狼”就真来了,而且是“群狼”:ChatGPT、DeepSeek,还有全新人工智能模型Grok3,都以人们根本想不到的疾速,飙来了!
霎时,满天下嗡嗡嗡的,到处都在议论AI的快速突进。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谁也不敢妄下结论。医学界在说,AI会给人类诊病治病了,大批医生即将失业,但也传来了AI开错药的负面消息。交通界在说,AI操控的汽车、火车即将全面助力人们的出行,各个家庭再也不用为开私家车的种种麻烦而烦心了,但也传来了发生交通事故的悲催事件。广播电台也开始尝试用AI播音了,据说差错率为零,专业人员都很难听出是真人还是AI在工作,但也传来了AI播音缺乏温度和亲切感的反馈。人们最期待的AI保姆也在试着上岗,做饭炒菜、打扫卫生、侍候老人,据说可以包揽一切家务,但也听说它有时不听主人的话,把垃圾往柜子底下扫。
至于我所在的文学界,要单独拿出来说一说。记得是在去年,有一位作者承认他用AI写作了数百篇作品,大部分都发表并挣到了稿费,这件事引起了广泛的谴责。现在呢,随着技术操作越来越容易,越来越多的人都“玩”起了AI。的确,你打开手机点一下,随心所欲提出要求,AI马上就能替你写出文章,要求歌颂就极尽赞扬,要求批判就火力全开,虽然是同一个对象,虽然前后不过差几分钟时间。而且有漂亮的文字,有完整的结构,有些还会说道理,达到了在某些报刊发表的水平。一群跃跃欲试的试水者,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大笔稿费自天外飞来。可想而知,这引起了多么大的争议、谴责。最忐忑的应该是编辑们,他们必须万分小心,因为的确很难识别投来的文章究竟是人写的还是机器制作的。读者心存疑虑,不能确认他们读到的是人的真实情感还是AI的编造。当然了,也有一批推崇技术创新的探索者,提出“技术从来都不是人文精神的敌人”,认为可以大胆探索出一种“人机共创”的文学新路,以催生出文学表达的新形态。
对此,有文友和新闻界的朋友陆续来问我的想法。我赶紧去读了一批AI散文,以及相关的议论和讨论。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有了研读即有了充分的信心:
首先,我一点都没感到压迫和恐慌,无论是作为一名编辑还是散文家,面对这些AI写作的散文,我付之一笑。这些文章,正如前面所说,确能称为具有一定文学水平的作品,而且你让它给你写多少字就能抻展或压缩到多少字,真的有点神奇。可惜,“杨家有女初长成”,就形成了一个固有的模式,很像上世纪60年代都学《白杨礼赞》《雪浪花》《松树的风格》一样。那时,全国的散文都像套了同一个模子,神州大地上一下子涌现出了成千上万个茅盾、杨朔和陶铸,形成了一股相同腔调的“时文飓风”。我当然不是说《白杨礼赞》《雪浪花》《松树的风格》并非优秀作品,然而文学都是个性化的,是人家作者一己的感悟,怎能全民皆严肃地板起脸来,做茅盾、杨朔、陶铸状呢?同理,我已经非常不想再读AI写出的文章,虽然它集万千佳作于一身,努力把天下最香的花、最美的景、最清亮的水、最好文章的精华都浓缩其中,但那是外在的、形式的、冷冰冰的技术美,好比电影光有大场面制作,即使千军万马都奔来了,却依然无法抵达观众的内心。我非常自信,自己比AI有血肉、有情感、有温度、有生命力、有灵魂、有思想——它哪里有我个体生命的曲曲折折,怎么可能写出一个时代人、社会人、人类人所饱尝的喜怒哀乐、生死乱离呢?故此我坚信,凡是涉及人的精神性、创造性的劳动,没有灵魂的机器作家,永远也取代不了一腔热血的真我。
其次,对于有些喜洋洋者那种全盘依靠AI的“写作”,或是半人半机的“写作”——即在AI作文的框架上略施修改,再往里加些个人的故事和议论之类,凡此种种,我的态度是,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写作应该是诚实的、艰苦的、呕心沥血的劳动,怎么可以不劳而获呢?所以,但凡不是出自我自己灵与肉的任何一个字,都永远不会从我这里流出。
最后,我并不反对继续在技术上探索“人机共创”,但愿“他+它”们能成功地创造出新的写作方式,给人类文明留下展示着21世纪最高水平的文学名著。祝福“他+它”们成功!
写于2025年2月20日
《光明日报》(2025年03月21日 1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