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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如是】
给生活编写几条“绿色代码”
——当代青年人对绿色生活方式的新探索
光明日报记者 彭景晖
当“绿色生活”从一个宏大的社会理念,逐渐融入年轻人的日常轨迹,他们开始像编写程序一样,为生活增添了一套新的“绿色代码”。
在全国多地的采访中,记者领略到青年人“绿色故事”多样又新颖的情节——有人将减碳视为一场可通关的游戏,把每次骑行的里程计入虚拟的“碳账户”;有人在消费时执行严格的“条件判断”,看配料单、成分表能否通过自己的“环保认证”;还有人主动为生活“瘦身”,在精简物品的过程中释放“被占用的内存”。这些看似微小的日常操作,共同构成了正在青年群体中悄然运行的可持续系统。
它让“绿色”从一个抽象概念,变成了可量化、可表达、可体验的生动实践——就像一行行简洁明晰的代码,在数字与现实的交错空间改变着现代生活的面貌。

青年人在甘肃省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康乐草原九排松景区骑行。王将摄/光明图片
1 我的绿色,可计可量
26岁的程序员李子轩每天早上拿起手机,不是刷社交动态,而是点开一个具有追踪记录和减碳奖励功能的应用程序。屏幕上跳出一个数字“3.8kg”——这是他前一天因通勤、饮食和用电所产生的碳排放量;下方另一行绿色数字,则显示他已通过骑行、二手交易和减少外卖“抵消”了2.1kg。
“就像管理体重一样,我在管理我的碳足迹。”他向记者介绍。
李子轩的节碳故事始于3年前。那时他在一次科技沙龙上了解到个人碳账户的概念,从此开始了他的“数据化环保”实验。即使在浙江杭州这样的大城市工作,他也减少了开车通勤,转而骑共享单车穿过西湖边的北山街,再乘公交;他减少了网购次数,衣物和电子产品多在二手交易平台淘换;出差时自带洗漱用品,拒绝使用酒店的一次性用品。用他的话说,这种方式“不是在省钱,而是在‘赚’碳积分”。
这样的“绿色实践”并非孤例。在四川成都,29岁的植物研究员小悦将低碳生活编织成“系统性网络”。她的手机里装着三款环保类应用:一个记录步行和骑行里程;一个追踪水电消耗对应的碳排放;还有一个可累加“绿色能量”积分,应用程序线下端口的工作人员,根据积分在荒漠地区种植真实的树木。“我已经通过日常的低碳行为种了4棵树,3棵在甘肃,1棵在内蒙古。”小悦为此感到骄傲,这些虚拟成就背后是真实的生态修复,她认为每天的低碳选择,是为自己未来的生活环境“埋种子”。
虽然生活在不同城市,从事不同职业,但很多年轻人都展现出对“精准环保”的共同追求。李子轩在加班后选择步行回家,力所能及地减少碳排放;小悦在雨季坚持骑行,将淋湿的雨衣视为亲近自然的“证据”,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描摹着青年人绿色生活的轮廓。
“这是一种选择,就像你选择吃什么、穿什么一样自然。”小悦说。在这一自我习惯的形成过程中,碳足迹成为一个可以量化、可以优化的人生指标。绿色生活也由此生长在手机屏幕的数据里,扎根于每一天的积极选择中。
2 我的钱包,自有主张
在上海静安区一家精品超市里,31岁的市场策划师杨彦霖站在洗护用品货架前,仔细比对产品的标签。她拿起一瓶洗发水,目光仔细看着瓶身的成分表等信息。“无硫酸盐”“可回收包装”,几个关键词让她最终把瓶子放进了购物车。“其实我的要求可多了,还有无动物测试、纯素……”一一列举完,杨彦霖略带自嘲地说自己“有点事儿”,但她坚持如此。
杨彦霖的绿色消费之旅始于5年前,她观看了一部关于海洋塑料污染的纪录片,深受触动。从那时起,她开始系统性地调整自己的消费习惯:学习阅读成分表,研究产品的环保认证,关注品牌的供应链透明度。她还积极参与“空瓶猎人”活动——将使用完的化妆品容器清洗干净,送回指定回收点,积累的积分可以兑换成新的环保产品。“回收,也是一种有始有终的消费态度。”她解释道。
28岁的设计师阿杰的购物原则,也非常明确:优先选择本地生产以减少运输碳排放,青睐采用再生材料的产品,支持公开生产流程的品牌。翻开他的购物记录,可以瞥见他的习惯:从二手平台淘几乎全新的设计师椅子;购买简单模具,用咖啡渣再造“随身杯”。“这些选择让我的消费行为更加理性,也更能体现个人价值观。”阿杰说。
执行这些选择并不轻松。杨彦霖坦言,预算紧张时,她会在价格较高的环保产品面前犹豫不决。“但想到我的选择可能会影响市场供给,很多时候会坚定地选择环保产品。”她说。阿杰也曾在心仪的产品不符合环保标准时选择放弃,“这需要一些自律,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他们的消费行为正在产生更广泛的影响。杨彦霖参与的“空瓶猎人”社群已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到上千人,成员们提倡“把眼影盘用到铁皮露出来”“面霜瓶刮到瓶底最后一滴”,还组织集体回收活动。阿杰则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他的“绿色购物指南”,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读复杂的环保认证,帮助更多人作出明智的消费选择。
在这个物质丰富的时代,年轻人用行动诠释了这样的道理:现代消费者的力量不仅体现在购买什么,也体现在为什么购买、如何购买。这种自觉的消费观念,正在悄然改变着市场的供给方式。越来越多的品牌开始注重环保材料的应用,提供产品补充装,公开供应链信息,很多电商平台也开设了“绿色专区”。
这些变化,正是由无数个像杨彦霖、阿杰这样的消费者共同推动的。正如杨彦霖所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行动者,我们一起选择,市场就会看见。”

在湖北省襄阳市的一个集体婚礼上,新人乘坐公交去往婚庆现场。新华社发
3 更少的物品,更真的自己
在北京海淀一间公寓,媒体人周子俊的衣柜中只挂着22件衣物,却足以满足他全年的穿着需求。“以前总觉得要不断添置,直到发现大部分衣物都闲置着,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消费迷思。”这个年轻人的觉醒,发生在他整理出七大箱“鸡肋衣服”的那一刻。
“一次也没穿且大概率以后也不穿的,竟然这么多!”周子俊第一次认真思考每件商品背后的环境代价,“这么多几乎全新的物品,增添了多少碳排放?”这是一些人从来都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生活方式转变,源自自我追求。周子俊主动减少了购物群聊,取消了电商平台推送,将周末计划从商场转向图书馆和徒步路线。“当我停止用购物填补空虚,才开始真正把握生活的主动权。”他坦言,过去总是通过消费寻找身份认同,现在则通过学习和运动找到了内心的方向,还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些体验让我明白,我是谁不再取决于我购买了什么。”
这种转变带来环保效益,也成就了精神层面的日渐丰盈。
27岁的自媒体撰稿人小鹿的生活更加“绿色”。她住在云南大理苍山脚下的一间小院,家里只有必需的生活用品,却有一个装满种子的柜子。
“曾经我也追求所谓的‘民宿美学’,直到发现那些商品装饰有可能让我的审美越来越‘工业化’,离自然越来越远。”现在,她的生活节奏与自然同步,日出时在院子里照料蔬菜,光线充足时在屋里写作;她用山边采来的竹子学编篮子,用废弃布料缝制桌布……她告诉记者,这种绿色生活释放了她的创造力,鼓励着她把内心感悟转化成真正动人的文字。
的确动人——“这种绿色减法,是对地球的温柔,是对自我的重新发现。绿色生活的本质也许不只是减少碳排放,更重要的是让我们重新思考人与物质的关系……”小鹿在记者的采访本抄下这段话,还开玩笑地说,“我怕你们记者还不太了解,毕竟我们才刚刚起步。”
用碳足迹应用程序量化自己的环保努力,用购物车为理想世界投票,用精简的生活方式寻回内心的秩序,这些故事不关乎“应不应该”,而是“愿不愿意”。随同记者一路采访,南开大学青年学者黄凡感慨道:“这场‘绿色生活变革’背后,有科技平台的支持、消费市场的响应,更有一代青年自我意识、绿色意识的觉醒。”他认为这些年轻的“生活实验家”是微观的改革者,他们在每一次选择、每一次执行和“断舍离”中,书写着可持续发展的崭新叙事。
记者在小鹿的作品中看到了类似的话,它富有深意——“绿色生活,不是选择使用什么样的产品,而是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光明日报》(2025年11月16日 05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