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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评析】
作者:杜羽
不久前,新修订的《地名管理条例》正式施行,条例多次提及“中华优秀文化”“中华历史文脉”,还用一章的篇幅专门阐述“地名文化保护”。“历史”“文化”,这些词语有时或许显得遥远、抽象,但只要与地名联系在一起,立时就变得具体、生动、亲切起来。
看过小说《人世间》或同名电视剧的人,对“光字片”都不会陌生。那里有曲折的胡同,有热乎的土炕,生活在“光字片”的人们,来来往往、聚聚散散,几十年间,热闹过,凋敝过,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在这里上演。“光字片”之所以让人念念不忘,不是因为这个地名有多么精妙、奇异,而是因为它已经与这些景物、这些人物、这些故事融为一体。
每个人的生命历程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光字片”吧?或是“陈家屯”“李家堡”,或是“滨江路”“建设街”。即便没有大江大河从这里流过,即便没有高山峻岭在这里矗立,即便没有英雄豪杰在这里征战,即便没有文人墨客把这里写进他们的传世之作,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同样会赋予这些地名以斑斓的色彩——或是一道小吃,或是一件服饰,或是一种习俗,或是一个传说。这些斑斓的色彩,是历史,是文化,也是乡愁。在贴着“一枚小小的邮票”的信封上,在“一张窄窄的船票”上,都写着那个让人魂牵梦绕的故乡的名字。
凝结在地名中的乡愁,既极具个人色彩,也是一乡之人共同的情感记忆。而那些写入经典文艺作品、载入史册中的地名,经由广泛而深入的传播,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公共记忆乃至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
我们从孙犁的笔下认识白洋淀,从陈忠实的笔下熟悉白鹿原,从老舍的作品里知道什么是老北京,从王安忆的故事中寻觅上海味道。通过一首首歌曲,我们周游于“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的松花江畔,“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的南泥湾,“夜色深深灯火闪亮”的“东方之珠”香港,感受“微山湖上静悄悄”“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教我们认识山河的壮美,“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给我们心中注入对家国、对人生的深情……置身于不同的时空中的人们,从一个个未必亲至却耳熟能详的地名中产生了情感的共鸣,形成了文化的认同。
过去一些年,徽州、崇文、宣武等一些具有悠久历史的地名终成历史,不少人至今叹息连连。修订后的《地名管理条例》规定“具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体现中华历史文脉的地名,一般不得更名”。地名一面连接着过去,一面也指向着未来。世界在变化,社会在发展,地名不可能永远不变。即使是邯郸、洛阳、蓝田这些延续了上千年的古老地名,“名”虽未变,“实”却一变再变——随着历次行政区划的调整,其所涵盖的地域范围必然会发生变化。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有人才将地名视为历史研究的“活化石”,因为浸润于历史、文化之中,地名也成为历史、文化的一部分。
《光明日报》( 2022年05月26日 0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