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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样做学问的】
作者:杨耕(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我的职业、专业和事业都是哲学,研究方向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如果用一个概念来概括我“做”的“学问”,那就是:重释马克思。如果用两个命题来概括我“做学问”的特征,那就是:我所追求的理论形式,是铁一般的逻辑、诗一般的语言;我所追求的理论目标,是求新与求真的统一。在这样一个“做学问”的过程中,我经历了一个独特的理论探究过程,这就是:从马克思的哲学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到西方哲学史、现代西方哲学;从西方马克思主义到苏联马克思主义;从哲学研究到政治经济学、社会发展理论的“补课”;最后,再回到马克思的哲学。
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要从马克思的哲学延伸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史,是因为只有深刻把握马克思创立“新唯物主义”哲学的心路历程,深入考察马克思以后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演变过程,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哲学的本质特征和本真精神,真正理解马克思的哲学在何时、何处、何种问题以及在何种程度上被深化、发展了;之所以要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延伸到西方哲学史、现代西方哲学,是因为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置于西方哲学的历史中,置于现代西方哲学的背景中,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哲学所实现的哲学革命的实质,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为什么依然占据真理和道义的制高点,也真正理解为什么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由马克思所创立、为他的后继者所发展的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学说。
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要从西方马克思主义延伸到苏联马克思主义,是因为西方马克思主义与苏联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两种历史形态。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西方学者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批判资本主义的产物,同时又是“经典”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相“混合”的产物;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则是苏联学者在社会主义社会内部研究社会主义的产物,同时又是“经典”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苏联传统哲学相“交集”的产物。只有对西方马克思主义、苏联马克思主义作出客观的评价,才能对如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作出恰当的判断。
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要“跨界”,即从哲学研究延伸到政治经济学、社会发展理论研究,是因为马克思在创立“新唯物主义”哲学的过程中,不仅对德国古典哲学进行了批判反思,而且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也进行了批判反思。马克思以“商品”为起点范畴,以“资本”为核心范畴展开的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本质上就是一种存在论或本体论意义上的批判。正是在这种本体论批判中,马克思发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运动规律,并由此“透视”出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以及人与世界的真实关系,从而开辟了从本体论认识现实的道路,使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得到了本体论证明。正因为如此,马克思主义哲学又是一种“批判的社会理论”,并在当代社会发展理论中得以继承、深化和发展。所以,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过程中,我又研究了现代化理论、依附理论、世界体系理论和后殖民主义理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突破了从哲学到哲学的局限,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也应该突破从哲学到哲学的局限。
如列宁所说,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的观点和学说的体系。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我极为重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要创立者——马克思本人的哲学思想,反复阅读马克思哲学的原著。形象地说,学习原著,我们既能见到“真佛”,又能见到“真经”。但是,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又不能仅仅从书本到书本、从理论到理论、从概念到概念。我一直认为,哲学研究,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不能仅仅成为书本同书本的“对话”,不能仅仅成为哲学家之间的“对话”,更不能成为哲学家个人的“自言自语”。对于哲学来说,重要的是同现实“对话”。哲学必须从现实上升到抽象的“概念王国”,以概念运动反映现实运动,否则,就不是哲学;哲学又必须从“概念王国”下降到现实社会,关注人的现实和现实的人,说“人话”,否则,将失去自己存在的根基,且既不“可信”,也不“可爱”。
在“做学问”的过程中,我一直坚持理论与现实相结合,深切关注着改革这一当代中国最基本的现实。当代中国改革的最重要特征和最重要意义就在于,它把现代化、市场化和社会主义改革这三大社会变革浓缩在同一时空中进行,构成了一场史无前例、波澜壮阔、极其特殊而又复杂的实践活动。这一重大的实践活动必然提出一系列重大的哲学问题,必然为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广阔的社会空间。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方法,而不是“启示录”,是“实践哲学”,而不是“学院哲学”。抽掉了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这一主题,“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会成为无魂的躯壳;抽掉了现实的实践活动这一基础,“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会成为无根的浮萍。因此,我们应当也必须以当代中国改革这一现实的实践活动为基础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建构面向21世纪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我看来,这是当代中国哲学家的良心和使命。
在“做学问”的过程中,我一直坚持理论与原著、理论与历史、理论与现实的三重结合,不断拓展研究范围,不断深化研究领域,不断改变自己的思维定势、认知图式和“理解的前结构”,不断对自己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进行前提批判,从而重释真实的马克思。在此基础上,才能以“诗一般的语言”讲出马克思主义哲学“铁一般的逻辑”,彰显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价值。今天,马克思主义哲学已经成为我的信仰,哲学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活动中,成为我书写人生的方式,引导我在“向死而生”的过程中寻找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光明日报记者张颖天采访整理)
《光明日报》(2025年06月04日 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