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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西行记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5-09-26 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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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意中国】

  作者:吴佳骏(红岩文学杂志社编辑部主任)

  我黎明时起身,前往越西。

  越西隶属凉山彝族自治州,古称“越嶲”。“嶲”古同“巂”,鸟名,即子规鸟,别称“杜鹃”或“布谷”。每年芒种前后,子规声昼夜不停,你不知道它到底是在催促季节,还是在催促随季节苏醒的天地生灵。

  路上,透过车窗,我果真看到一只布谷鸟在田野上空滑翔。白色的腹部,灰色的毛羽,与苍穹中的云朵很搭。谷雨刚过,它就出来视察农事了。农谚云:“谷雨到,布谷叫;前三天叫干,后三天叫淹。”

  到达越西,已是午后。越西河穿城而过。城两侧青山连绵,山顶云雾缭绕,如梦似幻。座座小白房,遍布山体,极目远望,仿若油画。倘若伫立河边,根本不用考虑取景角度,就能拍下一张美图。

  先秦时期,越西属“西南夷地”。汉武帝征西南夷后设越嶲郡,纵贯凉山越西南北的“零关古道”,成为南方丝绸之路的核心干线。往来背脚、挑夫、驮马络绎不绝,十分繁华。司马相如受命出使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时,所经路线“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即指此处。北周时期,设邛部县。及至宋元,邛部几易其名,明朝时恢复为“越嶲”。其间,它宛如一叶小舟,随时局的波涛载沉载浮。直到1959年,为便民之故,政府正式将越嶲更名为“越西”。

  穿越层层历史烟云,我像一位闯入者,在越西的乡村游走。车辆沿着弯曲的山路颠簸前行,大有乘风破浪之感。路边野花怒放,黄色、红色和白色错杂。下车,我瞧见村口的木牌上写着“瓦岩村”。

  村子周围,十棵树有七棵筑有喜鹊窝。作家海男说,这里是个干净的地方,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喜鹊在此栖居。我问诗人龚学敏:“你觉得这些喜鹊在干什么?”他笑答:“说不定在写诗。”我再次抬起头望着那些喜鹊窝,那一个个粗黑的大窝,似乎真的有了诗意。它们不只孕育过生命,也承载了日月和风雨。鸟孵蛋一如诗人作诗,都在经历阵痛和幸福,也都在独对旷野和暗夜。

  遐想间,耳畔传来幼童念书的声音,稚嫩而有力。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一间平房前,一位女教师正在教彝族小朋友学习汉语拼音。孩子们看见我,大声喊叔叔,丝毫不生分。我被孩子们的朝气所感染。几十年前,在重庆的一个偏僻村落,也是在一间平房里,瘦弱的我坐在课桌前。然而面对未知的世界,我的心里满是胆怯。教室外面,没有筑着喜鹊窝的大树,也没有喜鹊展翅飞翔的身影。

  告别小朋友,我们朝瓦岩村的高处走去。空气越来越清新,负氧离子让人精神饱满,满眼绿色唤醒了沉睡的心。正前方,便是越西的神山——阳糯雪山,彝语称“俄落则俄”。此山终年积雪,好似常年披着一条洁白的哈达。其主峰铧头尖,彝语称“俄落拉克惹”,海拔4791米,是大凉山北部的最高峰。在阳光的朗照下,山峰银光闪烁,色调明快,令人神往。从阳糯雪山流淌而出的山泉,甘甜爽口,沁人心脾。

  我和海男一边仰望雪山,一边聊文学,无意间提及诗人于坚。她说,每次跟于坚出去采风,他只要见到类似阳糯雪山这样的圣洁之地,就会一个人默默地坐下来,沐浴在清风和暖阳中,与山对话,与水对话,与树对话,与草对话,与虫子对话……他的那些诗歌和文章就是这么写出来的。我听后好生感动,半晌不能言语。

  黄昏,该下山了。出村回越西县城的途中,我一直在想,好地方须有源头活水的滋养,文人同样须有源头活水的滋养。入夜,躺在酒店的床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喜鹊在飞,飞得很高,布谷鸟在叫,叫声嘹亮——怕是连梦之外的人,都听到了。

  《光明日报》(2025年09月26日 15版)

[ 责编:孙宗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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